下午四点多时，钟玉和周林离开了蛋糕店。

时间不早了，钟玉赶着回家，周林见钟玉失魂落魄的样子，坚持要送她回家。

钟玉开始是拒绝的，但见周林这样坚持也没再说什么。

到家楼下，周林荡漾着笑容说下周六市动物园新开了一个海洋馆，问钟玉要不要一块去。

下周六是否有空钟玉并不能确定，因为如果长华中学有公开课她可能拿去，所以她说：“看情况吧，到时候再说。”

“行，你看着来。”周林憨笑着挠了下后脑勺。

钟玉指了指周林的包扎的手：“回家记得消毒换药。”

周林低头看了下手臂，笑说：“好，我知道了，再见。”

钟玉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再见。”

目送周林走后，钟玉挎下肩膀，耷拉着表情，重新挂着一张苦瓜脸。

正要转身时，忽地有人从身后拍了拍钟玉的肩膀。钟玉一个激灵地回头转身，就见徐秦像座山一样静静伫立在自己身后。

徐秦拧着眉：“你干嘛呢？”他顿了顿，瞧见钟玉蔫蔫的样子，眉头拧得更深了。

在见到徐秦那一刻，钟玉鼻子蓦然发酸，眼睛瞬间湿润。

只见她一头扎进徐秦的怀抱里，双手紧紧地搂着徐秦，很用力。

这猝然的拥抱让徐秦傻了眼，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明所以，只任由钟玉这样放纵肆意地抱着自己。

半晌过去了，钟玉仍然没有要松开他的迹象，徐秦不由摸了摸钟玉的头，说：“你怎么了今天，那么反常？”

钟玉嘤咛道：“不开心。”

徐秦无奈：“你就算不开心也得先放开我，我还要倒垃圾呢！”

他下楼倒垃圾，一出楼梯间就看到钟玉傻站在那发呆，于是拍了下她的肩膀，谁料钟玉没由来地扑过来抱住自己，让他一脸懵圈，不知所措。

钟玉一愣，抬头看去，就见徐秦手中提着一袋垃圾。

钟玉立马松开手，后退了几步，有些尴尬，刚才的感伤的情绪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徐秦去倒了垃圾，走回来经过钟玉身旁时停下脚步：“发什么愣，回家。”

“哦。”

钟玉跟着徐秦的脚步上路，一直沉默着。

回到家，徐秦问她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不开心，钟玉却避而不谈。

徐秦发觉古怪，不由追问她。

钟玉不耐烦地说：“女生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是不开心的，你别问了。”

徐秦顿时了然，立马闭了嘴。

其实原本钟玉是想去问徐秦关于高利贷的事情，但一想到徐秦从未向自己提起，这就意味着徐秦不想让她知道，所以钟玉决定不去多嘴说这个事。

既然徐秦不说，那她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钟玉相信，总有机会可以和徐秦说明白说清楚这些事情的，不需要急于一时。

钟玉说服了自己并让自己不再为了这件事费神，到了晚上，钟玉的情绪好多了，一如往常地吃了晚饭就回房间去学习。

徐秦大概是九点多来敲钟玉的房门。

钟玉正在算一道数学大题，抓掉了好多头发都没算出来，正烦躁当中。

徐秦敲了门就推门进来，将手里冒着热气的碗放到钟玉的书桌旁，说：记得喝了它。”

钟玉转头看向旁边的碗，就见那是一碗酒酿红枣鸡蛋糖水，上面还有枸杞和姜片，热气腾腾，酒酿和红糖的香甜带着姜片的微微辛辣扑鼻而来。

钟玉先是诧异地看向徐秦，而后才明白过来。

几个小时前钟玉为了搪塞徐秦，胡言乱语地说了句“女生每个月都有几个不开心的”让徐秦误以为钟玉来大姨妈了。

钟玉问：“谁教你做的？”

徐秦一本正经地说：“网上说的，网上说这个女生的生理期喝这个好。”

钟玉不禁失笑。

“记得喝。”徐秦交代完就出去了，还不忘带上门。

钟玉放下笔，将酒酿鸡蛋糖端了过来，舀了一勺送进嘴里，酒香与红枣的甜都带着辛辣感，喝上一口全身立马感觉有暖流窜动，全身暖了起来。

钟玉嘴角微微上扬，思绪一下子初中那会拉走。

那时是初二的某一个周五，是一个冬天，又逢冷空气侵袭，原本肃杀的天气就更冷了。

钟玉那天来了例假。毫无征兆地来了，以至于脏了裤子都不知道。

直到看见几个男人盯着她边看边笑，钟玉才发现不对劲儿。她正要检查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时，一件外套围了上来。

那是猝然间发生的，钟玉都反应不过来就已经被腾出来的两只手围上了外套，外套的袖子在小腹的位置打了个结，外套盖住自己的臀部以下的位置。

钟玉懵然地转头去看，一回头就见徐秦站在自己身边，他脱下了外套给钟玉，自己只剩一件单薄的黑色线衣，在这样萧瑟的冬天，所有人都裹着臃肿肥大的保暖羽绒，徐秦则显得与这个季节格格不入。

“你……”钟玉呆呆地望着徐秦，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总之大脑一片混沌，觉得莫名其妙。

“你把外套给我干嘛？你不冷吗？别感冒了。”钟玉要解开，徐秦却制止了。

面前的徐秦依旧冷酷寡言，并没有什么好脸色，只见神情淡漠地说了两个字：“回家”

听到回家那两个字后，钟玉结合徐秦的行为以为刚才那几个男生的表示，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立马停止了要解开绑在腰上外套的动作。

她小脸瞬间羞红，既尴尬又羞耻地说：“是不是裤子脏了？“

徐秦冷冷地嗯了声。

钟玉捂脸，那一刻她只想赶紧逃离。

然而这时徐秦开口说：“这是女生正常的生理反应，你可能因此感到尴尬，但没必要觉得这是件羞耻的事情。”

那是钟玉第一次听到拒绝月经羞耻的言论，还是出自一个男生，

那时钟玉心里不自觉地对这个充满敌意的哥哥转变了观念。

那几天，钟玉母亲和徐秦父亲都在外地忙一些事情，家里就只有钟玉和徐秦。

晚上钟玉因为痛经而难受得蜷缩在床上，小脸都痛得发了白，整个人缩成一团，像冬天蜷在草丛里的流浪小野猫，

这时徐秦端了红糖水进来。

钟玉做梦都没想到徐秦会煮红糖水给自己，钟玉当时傻愣在床上，巴巴地望着徐秦，不可置信地问：“你煮的？”

徐秦却恶狠狠地说：“少废话，喝完睡觉，别摆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博同情。”

钟玉咬咬牙，被这话呛到，不由低垂着眉眼，嘴里却说了句：“谢谢你。”

徐秦全程都是闲散的样子，搁下红糖水后还没等钟玉说完谢谢就出了房间走人了。

房门啪一声被关门，动作不轻，声音很大。

钟玉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盯着桌上的红糖水，发了会儿愣后才把热腾的红糖水喝完。

热乎的红糖水下肚，小腹生起暖意，凉浸浸的感觉消失不见，缓了一阵子，钟玉觉得好多了。

一夜无话，次晨钟玉的痛经已经缓解了不少。

早上的时候，她听到徐秦打了好几个喷嚏，她想应该是昨天脱外套给自着了凉。

钟玉第一时间就去冲泡了感冒灵给徐秦。

当钟玉端着感冒灵走进徐秦房间时，徐秦仅用眼角余光就知道怎么回事，直接一口回绝：“我不需要，拿走。”

面对态度如此坚硬的徐秦，钟玉也没有松口，她默不作声，径自将东西放下就出了徐秦的房间。

中午徐秦出了门，出门出得比较急，房门都没关，半开着。钟玉在经过徐秦房间时看到徐秦书桌上的玻璃杯，杯子是空的，底部还残留着一点感冒灵的液体

钟玉不由笑了笑。

徐秦终究是喝了感冒灵。

从前，徐秦为钟玉煮红糖水，钟玉为徐秦冲泡感冒灵，然而现在徐秦为了钟玉煮了酒酿鸡蛋糖，钟玉却什么都做不了。

…………

周五的晚上，周林打了电话给钟玉，问她明天有没有时间去新开的海洋馆。

钟玉明天没事，长华中学没有公开课。

“如果你有事就算了。”周林见钟玉迟迟没回答就说了这么一句缓和一下气氛。

钟玉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刚走神了。”

“那你有没有时间呀。”

钟玉沉吟道：“有。”

周林声音立马雀跃起来：“太好了，那明天我来接你？”

钟玉哦哦了两声。

电影挂掉，钟玉撇撇嘴，她还是不懂拒绝人。

不过她对海洋馆并不排斥，小的时候去过一次，印象已经模糊了。南松市这个新开的海洋馆宣传得很好，在地方公众号有发，里面还会有白鲸。

钟玉倒是想去看看白鲸。

周六这天早上，钟玉想着怎么和徐秦说自己要和周林出去海洋馆的事，她总觉得徐秦会因为这事生气。

当她从房间出来要和徐秦说这个事情时，她就看到徐秦在玄关柜边穿鞋子。

“你要出去？”

“有事，你不用等我吃饭了。”说完，徐秦就走了。

钟玉站在原地，心里窃喜着，既然他都出门了，那她自然不用和他报备太多了。

钟玉毫无负担地回房间换衣服。

她不化妆，也没有选择困难症，随便挑了个连衣裙就换好了。

周林像是掐着时间来，钟玉刚换好衣服他人就到了。

这次周林没有开自己平常开的摩托车来，而是开了一辆小轿车。

车子保养崭新，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豪车，但坐着很舒服。

周林说这是他去年买的，平时很少开。

钟玉随口一问：“今天怎么开这车出来？”

周林笑说：“今天太阳大，会晒黑的。”

钟玉听了只是笑。

………

新开的海洋馆是在原市动物园的一个海洋博物馆改造来的，因为今天是开馆第一天，加上又是周末，来的人很多，不是带着小孩来的家长，就是热恋中的情侣。

排了二十分钟队才顺利进到海洋馆里面，里面有冷气，一进去就感受到了透心凉的感觉。

钟玉站到边上，躲开进去的人流，“今天那么多人，票应该很难买吧。”

周林得意地说：“我很早就买了。”

钟玉诧异：“很早就买了？如果今天我没有来，你岂不是白买了？”

“没事，”周林耸耸肩，“你没来就没来，反正我得确保你来的话有门票进来。”

钟玉干笑：“你还挺细致的。”

周林被夸得不好意思，脸红地挠了挠头，模样憨厚。

由于进来的人有些多，钟玉和周林顺着人流走过一条玻璃的弧形甬道，玻璃外面是湛蓝的水底世界，各类鱼群肆意地游着。

穿过甬着来到水母馆，这里光线昏暗，更多的是水底里复杂的光线。

钟玉停在水母馆，面前那一整面玻璃墙后是水母活动的水域。

水中游动的水母像是一片片趋于透明的细胞，一张一合地动着。另一面玻璃墙后是各色水母伸缩着游动，红的，蓝的，白的，有的拖着晶莹的长须尾巴，怎么看都不觉得是真实存在的。

钟玉停在水母前，定定地看了许多，周林则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钟玉，看了一会几，就忍不住掏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钟玉看水母的侧脸照片。

照片里，在湛蓝昏暗的环境中，水光在钟玉线条流畅的侧脸晃动，钟玉看着眼着那只在水底漂浮的蓝色水母，仿佛她和水母在交流着。

周林对这张照片满意极了，盯着发笑。

钟玉逛完了水母馆，才想起周林，不由目光四下搜寻周林的身影，由于人很多，钟玉一眼扫过去，黑压压的人头和模糊不清的人脸，有点眼睛发酸。

她退到边角处，踮起脚尖去眺望人群，眼睛扫视着，目光不由自主地把一抹熟悉的身影锁住。

当眼睛聚焦过去时，钟玉清晰地看到徐秦的脸。

徐秦身高和长相都优越，站在人群里格外瞩目。

他在水母馆入口的玻璃甬道边上，狭长的眼睛盯着面前的热带鱼群，水底的五色珊瑚与水光折射出好看迷离的光晕笼在他身上，像电影画面那样好看唯美。

那一刻，钟玉心神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