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瑜要来的消息如风一般席卷了镇远侯府，也让多日不见笑颜的唐婉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没过几天，唐瑜并唐夫人一行就到了。
镇远侯府的马车刚到码头，唐琬甚至都等不及马车停下，就急匆匆下了马车，小跑向码头边缘。
唐琬站在曾经踏上京城的码头，眺望着远方尚且不见踪影的船只。
“表妹，此处寒凉，又有寒风，还是披上大氅的好。”今日陆夫人也一并来了，瞧着唐琬什么也没披就冲出去了，赶忙指挥陆彦把衣服带过去。
“多些表哥，我只是多日不见母亲哥哥了，有些心急罢了。”唐琬难得腼腆地笑了。
因着冬日寒凉，他们都是估量着大致时间来得码头，是以不过一会儿，唐琬就瞧见了率先出现的桅杆。
临到近前，便能瞧见也早早站在甲板上等着的唐夫人和唐瑜。
“母亲，哥哥。”唐琬此时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规矩礼仪，只想快着点与母亲哥哥打声招呼。
“这孩子。”陆夫人语气无奈，并未组织。
而甲板上的唐夫人和唐瑜也被唐琬的呼喊吸引了目光。
唐夫人刚想挥手回应，恍然想到自己如今已经是大儒夫人了，还是要端着点架子，只是颇为矜持的小小回应了一下女儿的热情。
唐瑜一向不会回应自家母亲和妹妹这种幼稚的游戏的，对此不做评价。
“娘，我好想你啊。”唐夫人刚下船就被几个月没见的女儿扑了个满怀。
女儿一直都是唐夫人的贴心小棉袄，不像那个越长大越规矩的儿子。
面对许久不见的亲亲女儿，唐夫人险些眼泪都要出来了，“嗯嗯，我也想你。”
身边一众都是小辈，陆夫人不得不出来打断，“好了，先回府再说。”
等到了侯府，唐家这对许久没见的母女还是亲亲密密，凑一块跟对姐妹花似的。
唐夫人毕竟已经是当娘的人了，又一向心大，不过片刻就已经收拾好情绪，欢欢喜喜地开始见她已经期待已久的外甥子了。
“这就是阿彦吧，确实是个丰神俊朗的公子呢。”
陆彦长这么大，头一次碰到这么直白夸他相貌的长辈，一时都有些愣住了。
陆夫人赶忙解救自己的儿子，没好气地瞪了唐夫人一眼，“真是的，这么多年你倒是一点没变。”
“说得好像你变了一样，你要是变了，那我可就把我带来的礼物全送回去，给你挑些别的来。”
唐夫人陆夫人两人半斤对八两，谁不知道谁啊，一拿捏一个准。
虽然两家人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关系了，但陆彦和唐瑜却是实打实的第一次见面，就被自家母亲以有缘有话聊给一致赶了出来。
“表哥不如先带我逛一逛这侯府，我也好熟悉一下府里的环境。”唐瑜眉眼含笑，温和地递了个台阶出去。
陆彦无有不应，两人一个假温柔真高冷，一个真温柔假高冷，相处很是和谐。
至于还留在屋子里的唐琬，在两位长辈旁若无人地叙旧完之后，面临了人生中最无言的时刻。
“真是难得，我家琬儿还有这么讷于言的时候。”唐夫人调侃着。
“好了，正经点。”陆夫人头疼地制止自己这个不太靠谱的嫂子。
唐夫人终于正了正神色，认真得问，“这里只有娘和你姑母在，我们也是从你这个时候过来到的，说出来我们也好帮你参考一下。”
唐琬不是那种羞涩的什么也不跟自己母亲说的类型，恰恰相反，许是因为唐夫人年纪日长却还如少女一般的心性，两人相处，既是母女也是朋友。
可同在这里的，还有姑母，也是……陆彦的母亲。
唐琬支支吾吾的，纠结地瞧了陆夫人一眼。
陆夫人心思玲珑，也了然，怕是跟自家那个儿子有关吧，“好了，我去瞧瞧今个给侯爷炖的汤如何了，你们母女先好好聊吧。”
等到陆夫人走了，唐夫人才开口，“你一直不肯开口，可是因为陆彦？”
唐琬被唐夫人的话惊得瞪圆了眼睛，神情中透露着浓浓的您怎么知道？
唐夫人被女儿的神情给可爱住了，“你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我还不了解你。”
要是别人唐夫人肯定号不准脉，可唐琬，唐夫人再是了解不过了。
“确实是因为表哥。”
“那你看上他了？”
“嗯。”
“我今日瞧了，确实长得不错，不过我没想到你喜欢这样的。”
“没别的了？”唐琬急匆匆地问，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想听什么，是说他好还是不好。
“我今天第一次来，我又不是神仙，还能一眼看出什么来。”唐夫人被自己女儿整无语了。
“不过他是你姑母的独子，镇远侯府也是家风清正的人家，想来是不错的。”
“你可是有什么疑虑，有你哥哥在，他就是有什么不妥，也逃不过你哥哥的眼睛。”唐夫人对自家黑心的儿子很是信任。
“我只是，”唐琬抿了抿唇，“不想嫁到京城来。”
唐夫人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原因，“为什么？好多人可都想来京城呢。”
最大的困难说了出来，剩下的就简单了，“我只是觉得，京城太危险了，我从前就想着，像父亲母亲一样，待在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可以没有那么多的权势富贵，只是平和美满的生活着，有一两个孩子，琴瑟和鸣，就很好了。”
“而京城，它不是这样的，有处理不完的应酬，见不完的客人。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和心思，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在算计你。而且这里是皇城，数不清的达官贵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得罪他们。”
“陆彦是很好，对我也很好，可他是镇远侯世子，以后会是镇远侯，我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拖他的后腿。我每一回出事，都是他来救我，我也很感激他，可我也不能回回都等他来救吧，那样，我们也算不得平等的夫妻。”
或许在旁人看来，男人保护女人，丈夫保护妻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唐琬不这么认为，没有什么是应该的，她也应该尽她自己的能力去维护他。
唐夫人摸了摸伏在她膝上那颗毛茸茸的脑袋，罕见地露出了一种为人母的长者姿态。
“就像你说的，没有什么是应该的，夫妻之间的相处其实都是两个人的事，谁从中得到什么付出什么，都只有自己知道。你看到了陆彦的付出，这很好，有时候两个人之间最忌讳的就是看不到对方的付出，可也不应该看不到自己的付出。”
“如果保护你，对于他而言，是一件难以承受的，需要付出很多心力的事情，那么你们可能确实不适合在一起。但如果不是，那么请不要因此就拒绝他，尤其是在你们两情相悦的时候。”
“就像我跟你父亲，我出身豪商，家中富贵，银钱甚多，而你父亲呢，唐家诗书传家，还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书院，论起手中银钱，你父亲怕是还不如母亲手中的零头多。”
“自我嫁入唐家开始，你父亲身上穿的用的，还有你们这一双讨债鬼，还不都是靠我养着的。”说到这里，唐夫人甚至还颇为得意。
“他从前还跟我说过此事，觉得愧对于我，可事实上呢，那些于我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我愿意花在你们身上，花在你们身上，我乐意，我也花得开心，那些与我而言不过是些死物，过不了多久，便都能赚回来，算的了什么呢。”
唐夫人看着抬着头，眨巴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温柔地笑了笑，“可能在你看来，这两者没什么可比性，可它们本质是一样的，而且，你可曾与他说过你的顾虑？琬儿，不要怕，你的身后有唐家，有你哥哥，你什么决定都是可以做得，你还这么年轻，考虑那么多做什么，而且，你怎么就觉得，你想到的以后，就一定会是那样呢。”
“倘若两情相悦，就应该尽力争取，总要试过之后再拒绝，不是吗？大不了，咱们以后和离再找就是了，左右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你。”
唐琬原本还被唐夫人感动的不行，结果唐夫人马上就发表了和离再找，试过才知道的骇人言论。
“你这是什么表情。”唐夫人不屑地瞟了眼目瞪口呆的女儿，“你就是见识太少，我从前跟着兄长出海的时候，有些国家那女人养情人的比比皆是，这个男人不和心意，换了就是了，谁还真要一辈子和他们绑在一块不成。”
唐夫人显然潇洒如风，只觉得自家女儿被唐家的书香熏陶傻了。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你啊，就是心思太重，瞻前顾后的。这种事你今天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现在咱们就去你的书房，看看你来京城的成果。”
唐琬无奈，只能带着自家想一出是一出的母亲去书房。
“欸，这姑娘不错，英气不凡，是哪家的姑娘。”唐夫人一进屋就瞧见了被唐琬挂在正中央的之前画得姐妹几人的画。
“是霍家的姑娘，名霍雅南，母亲你见了肯定会喜欢他的。”
“霍家的啊，到是可惜了，”唐夫人不过惋惜一瞬就又想到了新的，“不过除了不能随便养男人，也没什么不好。”
唐琬难得拉长了尾音地唤着，“母亲。”
“好好好，我知道了。”唐夫人连声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