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化身为行走的灯，就这么冲进了黑雾区，像打出了几颗照明弹。

黑雾被这么一冲，开始自行退潮，黑色的触手扬起来，像涌动的浪头，随即又落了下去，与消失的黑雾一并消融了。

前方的区域虽然不再有照明的灯光，但是他们已经不那么恐惧，终于有了一线希望。

“嘿！嘿！”黄拉开着直播，追着黑雾跑，“老子射死你们……火箭刷一个啊，现场表演打鬼！”

“不要朝那边走！”水煮西施和杜绯云一起吼，“限时的，等会儿它熄了你就完蛋了！”

黄拉立刻接着他们的话说：“听见没？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火箭刷起来啊！”

“真的是没救了。”水煮西施吐槽了一句，跟着杜绯云一阵狂奔。

“哎，哎，等等我呀！”

黄拉一看被落下了，立刻不管火箭了，天大地大命最大，跟上大部队一阵猛冲，终于看到了墙。

“干得漂亮！”水煮西施忍不住喊了起来。

他们跑过了偌大的停车场，终于来到了东侧，接下来只要顺着墙摸到出入口就可以出去了！

曙光就在前方，水煮西施身上的一盏大灯却打了个闪，慢慢暗了下去。

紧接着是杜绯云身上的灯，闪了几下，蓦然熄灭。

恐惧再度将三人包围。

灯光果然是有时限的，它们遵照一定的顺序，亮起再熄灭，只维持很短的一段时间，给逃命的人假意地构建出一个安全地点。

被拆解以后它们是否能维持着这么长的时间，是个疑问。

但是从第一盏灯熄灭开始，逃命进入了倒计时。

“分头行动。”杜绯云指一侧，“我朝这边走，你走另一边，找到入口喊一声。”

“听你的。”

水煮西施与杜绯云，两人立即分开，跑向不同方向，黄拉站在原地，大喊：“我呢，我呢？我跟谁走？”

他急得进跺脚，忽然发现自己的灯也闪了闪，慌不择路转头朝杜绯云那个方向跑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杜绯云觉得自己抱着的这个大灯变暗了。

黑雾离身边越来越近，似乎都要扑了上来，杜绯云抡起大灯，把它们逼退一圈，又朝前跑两步，身后的黑雾又扑了上来。

“啊啊啊啊——”黄拉终于赶到，抱着灯一阵猛照，终于解除了杜绯云的后顾之忧。

杜绯云终于挣脱了黑雾的包围，手中大灯朝前，前方二十米亮如白昼，不远处就是出口。

“谢谢。”杜绯云终于笑了起来，“把水煮西施叫过来吧。”

黄拉扯着喉咙喊了两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水煮西施远处回答，好像两个隔河对唱山歌的。

杜绯云率先过去，在前方探路。她沿着车道往上走，顺手给甜滋滋发了一条信息。

“找不到路，我先回去了。”

发完以后她把手机按灭，拿灯照了照，前方仍旧是黑暗的，没有半点天光，不禁有些疑惑，忍不住加快脚步——

出入口的尽头，是另一个空间。

它太暗了，甚至看不清是不是车库，一样的空阔和封闭，极远处还有灯光，很远很远，像是彼岸，中间全是厚重的黑雾。

杜绯云的心跟着手中的灯一样慢慢熄灭了。

“不要过来！快退回去！这里不是出口！”

这是她喊出的最后一句话。

“小云！”水煮西施大喊一声，他抱着的大灯也应声而灭。

现在只有黄拉身上还有唯一一盏灯，两人吓得大喊一声，猛地抱在一起，随即立马分开。

“快回去，拿新的灯再来救小云！”

-

杜绯云在灯光熄灭的最后一瞬，扣上了白泽鬼面，幽蓝的视野再度出现。

黑气如同海洋，紧贴地面蔓延，空间却不再真实，那些地库，像是破碎后的镜子乱七八糟拼合在一起。

正是因为这样，地库的出入口并没有通向外界。

与她朝彼岸灯火看过去，不出意外，什么也没有。

真实的视野里，那里只有一片空空的区域，黑气绕行，从两侧喷涌而出，灯光亮起来的地方，竟然是黑气的起源。

杜绯云手中的灯完全熄灭了。

她大喊一声，凭着直觉抱着大灯往旁边一砸，随即感觉到有东西卷住了自己的腿。

“啊！滚啊！”

杜绯云一边喊一边原地跳大神，两腿不停蹬踏，已经超越了踩蟑螂的频率。可惜蟑螂一般只有一两只，而鬼手则是无穷无尽，还要盲踩，杜绯云只转了个身就被绊住了。

“只有靠你了！”

杜绯云已经没有了退路，她摘下唐拾的白泽鬼面，万分悲催地往地上一摔——

白泽神兽没有出现，只听见了一声巨大的咚的声音，如同击鼓一般，回声传递，竟然如同烽火一般，空间里回旋着沉闷却令人震撼的巨响。

果然还是不行。

灵异体质不行，没法唤醒。

她忽然一个激灵，鬼气行不行？

咦，可是这黑雾不是鬼气吗？她忽然想起直播间里巴甫洛夫的鬼说的话，这是怨气。怨气约等于三界不可回收垃圾，完全不能再利用了。

鬼气鬼气！管他的，都要死了，死马当活马医了！

“系统！你快醒醒！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了！”

杜绯云一声大喊，黑暗的空间里立刻传来了一声欢快的回应。

“你终于想起我来了！”系统一声大喊，“为小云服务，现在有几种选择，A：判官贴贴获得的精纯鬼气仙气，B：泥巴鬼吸附的小孩精气转化成的鬼气，C：水猴子原生纯正鬼气，D：和唐拾拉手获得的少女之爱鬼气，E：三界垃圾触手鬼气，F：直播间鬼魂吐槽零存整取鬼气……”

杜绯云晕头转向，没被这黑雾触手勒死，先被系统搞成脑缺氧。

“这个时候就不要讲究那么多了！”杜绯云血压都高了，“随便来一点吧！”

“好嘞！”系统一声大喊，杜绯云的无名指动了动，弹出一星蓝色的火光。

系统：“变！”

杜绯云：“……”

地上白泽鬼面蹦了起来，黑暗中现出光形！

果然有用，杜绯云顿时豪情万丈，马上就要骑上日行千里，对了，它还可以穿墙，自己马上就要重见天日了！

光形闪了闪，嗖嗖嗖又变小了。

小神兽是诞生了，但是只有巴掌大，黑暗中大眼睛眨了眨，喵了一声，跳上了杜绯云的肩膀。

“你喵什么喵！你是神兽啊！”杜绯云对这种生死关头的卖萌出离愤怒了，“怎么这么小，系统你选了哪个鬼气？”

“我，我选了F，直播间零存整取……”系统弱弱地说。

“你不是说直播间鬼气不行，让我去找魏判贴贴？”

杜绯云快被那触手拖倒了，只能抡起大灯猛砸，奋战着保护自己和肩膀上的小动物。

“是，是啊，怎么会不行？”系统慌张地说，“要不，要不我再吐出点别的……”

杜绯云转念一想，终于明白了，她淡淡地说：“等我死了，你重新找个归宿吧，祝你遇到一个好人。”

系统立刻惨叫起来：“别！别！我这就吐出来，选A！正确答案，选A！”

杜绯云抡起大灯猛砸脚底下那砣怪东西：“你终于舍得了。”

“肉疼啊！”系统哭丧地说，“你懂不懂啊，让社畜把到手的钱吐出来，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啊！”

杜绯云：“……”

黑暗的空间里瞬间亮起明亮的蓝色火光，小白泽从杜绯云的肩膀上一蹬，朝那火光扑去，瞬间身形暴涨，成为了一匹高逾两米五的巨型猛兽！

猛兽把那黑雾一踩，触手瞬间消散，杜绯云终于得救了！

“全都吐干净了。”系统奄奄一息，像是遭受了重创，“怎么还不骑上去？这顿鬼气不知道能支撑多久。”

杜绯云咬牙，苦恼地说：“鬼气太充足，变得太大，我爬不上去……”

系统慌张了：“难道A也不是正确答案？我应该选唐拾的少女之爱吗？”

“少女之爱是什么鬼啊！不要在这种时候启动玛丽苏模式好吗？”杜绯云头皮都要焦了，白泽也开始跳大神了，看着很不妙。

杜绯云忽然想起那一声喵喵叫，把大灯一扔。

白泽立刻上前几步，拿爪子拨了拨，弯下头闻那个灯，杜绯云猛一蹬腿，飞扑上去，趴上了白泽的额头。

白泽：“？？？”

两颗光形瞳孔一齐朝上看，顿时成了斗鸡眼。

“不，不好意思，我太矮了。”杜绯云一边小声地道歉，一边手脚麻利地顺着它的头顶倒着爬，爬到它背上，又给它顺了顺毛。

白泽虎里虎气地喵了一声，朝前蹿了出去。

杜绯云终于暂时安全了，接下来就放任白泽跑，自己先喘口气，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多了几条信息。

黄拉：“在拆灯。”

水煮西施：“安全。你尽量自保，我拿到灯马上来找你！”

杜绯云立刻回复：“自保第一，我还活着。”

唐拾和甜滋滋都没有动静，杜绯云打开直播间，发现在线七十万人，不由疑惑起来，刚才不是没几个人吗？怎么突然人满了。

她还没有开口，立刻被评论淹没了。

【小云，小云上线了！】

【小云你还安全，真的太好了】

【呜呜呜呜呜】

杜绯云问：“你们怎么突然都来了？”

【黄拉和水煮西施一直在直播】

【黄拉说要保护你，我给他刷了五个火箭】

【真的好吓人】

【黄拉说刷到五十个火箭他就来找你】

“不要理他。”杜绯云果断道，“他就是个骗子。”

【我就知道】

【因为太穷还好没刷】

【气死我了我要投诉他！】

【小云你出来了吗，你那边好黑啊，看得到一点点光】

杜绯云正要说话，忽然白泽神兽猛地一停，开始喵喵，杜绯云借着神兽光形看到它也被黑色的触手缠住了腿。

那黑雾竟然能束缚住白泽？

十有八九是妖魔了。

她身上还有另一盏不会亮的灯，跟背了个锅似的，正准备爬下去帮忙，系统的声音在耳朵里响起。

“机位准备好！看我的！”

杜绯云把焦点对准了地下的黑雾，这下直播间里的观众也看见了。

【卧槽啊好几把恶心】

【有没有懂的啊，这到底是什么】

【科普：黑色是怨气。人，鬼，妖魔都能产生怨气。人和鬼是怨念放大以后会自带这种邪气，妖魔则是从怨气中诞生】

【接上条继续科普：妖魔界是独立于三界之外的世界，里头是充满怨气的。但是大家不用担心，入侵极少发生】

【这些触手是啥，怨气中诞生的……魔？】

【啊啊啊小云】

直播间里一阵恐慌，杜绯云晃了晃手上的大灯，说：“它们也不是无懈可击的，经实验验证，只要它们出现实体，咱就可以打到它们破防！”

忽然传来了一阵叮叮叮叮的响声。

一大片闪着金光的甲片从天而降，像是对着那群触手射出了一蓬暴雨梨花针，叮的一声钉了上去，触手被凭空贴甲，直接入肉，物理破防后嗖地消失。

杜绯云：“……”

我的甲片不是这样用的！

“心疼啊，心疼啊！”系统喊得比杜绯云心里痛多了，“我的库存啊！”

一边喊又一边又射一把甲片，连杜绯云都搞不清这随身空间里的库存到底是有多少。

长尖款纷纷出动，尖端倒不怎么锋利，但是新生的魔太脆弱了，直接被钉得打回原形。

直播间瞬间热闹了。

【好心疼】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搞笑】

【哈哈哈哈哈哈这算不算是给妖魔美甲】

【被迫美甲】

【你们见过插秧吗，直接甩的那种】

【小云的招我真的是想不到】

【除了打赏我什么也帮不到你】

【小云这是带了多少甲片啊，黄拉在那边说是有鬼跟她预约了美甲，这鬼还怪有情趣的】

【情趣个P，这怪东西就是它放出来的吧】

【小云血亏】

【打赏吧，打赏让小云回点血】

【不是，我们在黄拉那边吓得要死，回小云这边为什么画风突变】

【因为小云太可爱了】

大家看得开心，杜绯云的心情却越发沉重起来。

日行千里的白泽，已经跑了近二十分钟了，仍在这个破碎的空间里兜圈子，她甚至无法回到之前的车库里与黄拉他们汇合。

四蹄生云，应当是悬空的，黑色的触手却已经攀住了它的蹄子。

黑雾越来越浓了，那个喷涌而出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小云，长款甲片已经快消耗完了。”系统冷静地播报，“你最好快点找到出路。”

杜绯云任由直播开着，俯身抱住了白泽的脖子，白泽的脖子毛软软的，很厚实，身上带着像晒过太阳的小猫咪的味道，令她平静下来。

灯光是假象，黑雾中才有生机。

她抬头看着黑雾最浓的地方，它在灯光区的两侧，极富迷惑性。

“朝左走！去没有光亮的地方！”

白泽喵了一声，冲进了黑雾中。这片黑雾非常浓厚，一瞬连白泽的光形都看不清。

一分钟，或者只有几十秒，白泽就穿越了这片黑雾，空间里忽然变得干净，甚至有了昏暗的天光——那是正常的夜晚的颜色。

不远处有一个步梯的入口。

白泽的光形抖了抖，嗖地变小，站在地上，像只金色的小老鼠。

“鬼气用完了。”系统遗憾地说，“我珍贵的精纯的最好吃的鬼气，魏判身上的鬼气，就这样用完了。”

杜绯云捡起小白泽，放到了自己肩膀上，白泽踩着她的耳朵，又跳到了她的头顶。

这会是出口吗？

杜绯云轻轻推开门，顺着步梯往上爬。

黑暗的楼梯里幽长又寂静，层高非常可观，窄高的方柱形空间里，只有杜绯云的靴子声在回荡。

她转过一个转角，忽然有一只手搭住了她的肩膀。

白泽喵了一声，浑身炸毛，跳下来对着那只手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