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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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晚自习下课，章雨椒把装有苹果的玻璃碗送去隔壁班，苹果切成两指宽，削过皮有些氧化，要尽快吃完才行。

班里男生忽然鱼贯而出。

孟露出来拿苹果时还纳闷，那群男生怎么跟打了兴奋剂似的。

不一会儿，他们从校门口抬着一箱箱苹果浩浩汤汤返回。

当孙冽将一颗苹果发在孟露手里时，俩人才明白怎么回事。

是辜恻在请客。

孟露手中那颗苹果是名为Sekai-ichi的品种，产自日本青森，个头浑圆饱满，鲜红欲滴，果柄圈围泛着极其好看的粉黄色，重点是，这苹果市价基本在三百块左右一颗。

而辜恻那群兄弟在班里发完，又在整层楼分发，末尾还去老师办公室桌案上放置。

孙冽把苹果递给孟露时，不忘对章雨椒挤眼，“你的当然轮不到我来给了。”

走时表情意味深长。

章雨椒不知所以。

孟露双手捧着红得妖冶的大苹果，“我靠，这好像白雪公主里的那颗。”

“等等！里面不会有毒吧！辜恻是不是想毒死我，好霸占你？”

章雨椒扫视走廊周围人人手捧颗价格乍舌的苹果的画面，“那他也够下血本的。”

孟露头回见这么好看的苹果，嗅着芳香馥郁，她咽口水，“有毒我也认了！哼哼，我一定要尝尝这什么世界一号苹果是啥味儿！两百多一个，怎么不去抢啦！”

章雨椒习惯要帮她削皮切块。

孟露立马藏宝似的捂在怀里，“洗洗连皮吃就行了嘛。”

“……”

她又把章雨椒那盒切好的拿在手里，雨露均沾道：“我都吃都吃，今天宵夜就是苹果盛宴！”

那群男生还在边说“恻哥请客”，边分发纸箱里用水果果套保护着的苹果。

这并非是辜恻头次请客，打他从国际学校转来赫文，或是奶茶或是ktv包场供大家周末聚会，只要他心情好，再遇上班里那群男生你一言我一语，起哄撺鼓辜少爷请客，他也就拿起手机帮大家订了，毕竟也就一两分钟的事，但范围也仅限在同班同学，阵仗这么大，又逢平安夜，还是头回。

不少人在好奇：

“辜恻心情很好？”

“反正不会差，他心情差谁敢触他霉头要他请客哦。”

“说起来器材室打那架，辜恻跟变了个人一样，现在嘛，像是原来那个贵气又大方的辜少爷回来了。”

偷拍那事，虽说校方并未将被拍女生信息透露，但私底下其实有极少数人心知肚明，被拍女生就是与付晟亮同班的章雨椒，毕竟她身材姣好，且付晟亮曾给她递情书无果。

否则也无法解释辜恻的大动干戈。

龚圆则是能捋出真实逻辑的少部分人。

听到这，她哼了声。

转看向章雨椒，“课代表，你没拿到苹果吗？”

孟露立马扬声：“章章和辜恻是朋友，怎么可能少得了她的，她的比起你手上那颗，更特别更独一无二！”

龚圆登时像被浇哑的炮仗。

因辜恻恰巧从教室出来，目光逡巡，继而准确无误朝章雨椒去，手里的确拿着颗苹果，个头滚圆，外观稍微有点不一样，那层红略黯淡，从果柄处散出的黄色纹路就像瓜纹。

周围人来人往。

他对章雨椒说：“给你的。”

“你喜欢的粉苹果。”

语气随意却分明透着旁人无法企及的亲昵。

连章雨椒喜欢口感粉绵的苹果，他都一清二楚。

当晚，那颗粉苹果被搁在寝室柜子里，和那堆前些天买的还没吃完的苹果挤在同个塑料袋里，章雨椒晚自习刚解决完一包圣女果和孟露送的苹果。

她吃不下了。

对铺季晴旸的床帘紧闭。

另个室友安楚喊她去洗澡，扯了扯床帘，被子方传来句咕哝“我有点感冒，今天不洗，先睡了”。

安楚作罢。

章雨椒住混寝，与两个室友也就是点头之交。季晴旸是副班长，人也热情，经常主动打招呼，章雨椒牵唇露笑当回应；

至于不同班的安楚，也是话少的。章雨椒印象里，俩人好像还是敲寝室厕所门询问里面是否有人，才有的零星交流。

所以当安楚开口，请她递东西，章雨椒还以为听错了。

不过也就是段插曲，寝室相处模式仍照旧。

她洗漱完，钻进被窝睡觉。

床帘遮光，隔出的空间昏沉沉。

起初章雨椒没装床帘，但她睡觉不老实，会滚动，醒来时睡衣领口下滑，胸前一览无遗。哪怕同性，她自己也膈应自己袒露胸脯一隅，经常洗完澡还披件外套遮点，到被窝才脱，后来为了方便，也就跟着装起窗帘，睡觉拉上。

如今已经习惯昏黯里，窗帘四角透进来的一隙白光。

将桌面手机拾过，放在枕边。

渐渐入睡。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洗澡时，有通来电被人挂断，倘若点进【所有通话】，就会发现来电显示是辜恻。

她抱着只灌了热水的暖水袋。

怀里暖烘烘，像抱了只猫。

她要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了，因为初三时，她在古寺前那颗苦槠树下，也抱着只猫，瘦弱体温却同样源源不断贴着手心。

她把猫交给庙里小和尚。

旁边那男生，也就是辜恻问：“你不想养吗？”

看来应该是梦，那会儿她还不知道庙里染着头银发，穿身百衲衣的男生是辜恻。

她说：“不想。”

大概是寺庙生活太无聊，辜恻不魔怔失神的时候，就喜欢来她放学途中堵她玩。

她走，他也走。

她停，他便急刹。

她板紧两道乌青的眉。

“你别跟着我。”

那年代，小地方，一个头发染成银色，还穿得奇奇怪怪的人跟着她，要多吸睛有多吸睛。

辜恻：“你又没其他朋友。”

章雨椒冷脸。

辜恻继续说：“你为什么不来排队领包子了。”

这就是他提溜着整整一大袋素包子来找她的理由？

章雨椒不搭腔。

继续走自己的。

“今天的素包子是香干和萝卜丝儿的。”

不过很快她就又是寺庙禅堂的常客，因章耀辉又断了她的生活费。她跑腿去帮他买了烟，往麻将馆送，放下那包白壳利群时，不经意搭了下他的桌沿，章耀辉把他输了几千块归咎于她那个动作，说是她乱碰，晦气撞了他牌运。

香干和萝卜丝的素包子她终归还是尝到了。

不过有辜恻帮她把素包子提出来，倒免了她跑一趟。

她也渐渐会和辜恻搭茬儿。

前提是他不发病。

他发病的时候很可怕，怔怔往波光粼粼的江畔走。

喊也不听劝。

两个肌肉偾张的保镖也压不住他，他像缺氧濒死的鱼，深不见底的江水才是解脱，而保镖则成了他向生路上的绊脚石，他发狠地挣脱，或拳或踢，保镖怕伤了他，吃痛也不敢下狠劲儿。

直到“哗啦”。

兜头一浇。

辜恻浑身湿漉漉，眼底猩红渐渐褪去。

目光迂缓，移向旁边。

章雨椒拎着个不锈钢盆，还在滴水。

他复又垂眸打量自己，大概连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身在这处。

脚边水流漫延开，巴掌大的鲫鱼甩尾在地面打挺。

吸了吸鼻子，嗯，浑身腥味。

追来的大妈跺脚，“你个混蛋娃娃！我的鱼！”

章雨椒拉着他，道歉。

再从他口袋里搜刮出钞票，赔钱。

辜恻皱眉，“我身上臭。”

章雨椒：“活该。”

旁边俩保镖从善如流，提醒他可以去车里换衣服。

等他换好衣服。

章雨椒拉着他去一家大排档，点了两份干炒牛河。

她结账。

辜恻亲眼见她从书包夹层里掏出张崭新的五十大钞。

往柜台上一拍，像个大款。

却又止不住瞄那张票子。

不仅如此，路上遇着个拾荒的老阿婆。

她还给了人家仅剩的零钱。

好了，她身无分文了。

辜恻要给她钱。

她说：“你帮我带素包子就好。我情况再差，也还有寺庙的素包子，况且我头发又厚又长。”

“向前看吧，我知道你以前应该发生了难以挽回的事，但是，向前看。”

夕阳将她眉眼染得鲜亮生动，他从前怎么会觉得她那张脸像老古板的？

他问：“你叫什么？”

“章雨椒。”

“你不问我叫什么吗？”

“哦，你叫什么。”

“辜恻。”

物换星移，余晖下晴霁纯澈的那双眼睛渐渐与晚自习走廊外那幕重合。

章雨椒掌心朝上，拿稳苹果时少见纳罕：“辜恻，你好像很开心。”

他颔首，眼睛同样灼亮如星。

不过，在隔日晨读时分，那双漂亮的眼睛被一顶鸭舌帽遮得严严实实。

2班的钟渊喊他：“阿恻，今晚骏骅商城唱k，有空吧？”

回以他的是乌黑默然的后脑勺。

钟渊满腹疑窦。

又见孙冽从后边扑去搂他肩。

结果被冷冷顶肘撞开。

孙冽捂着左肋抽气。

反复弯曲右手五根指头数：

“昨晚的苹果 特好吃。”

“八个字。”

扭脸冲后头来的钟渊问：“老钟，昨晚的苹果特好吃，是还不是？”

钟渊点头。

“那怎么就惹他满脸躁郁了。”孙冽委屈巴巴，“还冲我说‘滚’。”

“你绝对惹毛他了。”钟渊笃定。

孙冽喊冤。

作者有话要说：上课，叠手端正坐的孙冽内心os：后背怎么哇凉哇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