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婚服

祝祷安还是那个有钱的祝祷安，他为我筹备的婚服尽显奢华，镶嵌着许多的珠宝，刚打开的时候，甚至让我的眼睛都睁不开。我眯着眼睛，却听到祝祷安的一声轻笑。

“这辈子是不是都没见过这些富贵的东西？”

祝祷安的语气挑衅，我不喜欢，我反问他：“你不是买官吗，被扳倒了怎么不把你家给抄了，没收你的钱财？”

“那当然是被抄了家，拿走了银钱。但是我早想过有这么一天，这婚服，是我初次见你的时候，就为你做好了的，来量你的尺寸不过是修改一下大小。毕竟，当初我上楼去见你的时候，只是大概摸了摸，这时候你应该吃了很多的苦，瘦了许多。”

所以当初祝祷安在仙乐居第一次上楼的时候对我的轻浮，是为了试我的尺寸。他从一开始就对我势在必得，就算我不遇见陈熹年，我便也要和祝祷安走到这一步，那时候我将会自己面对祝祷安。这样看来，陈熹年更像是来拯救我的，来拉住我的。

“还好，当初这婚服我早早派人运送了出去，没让他们抄了去。颜时缘，你看上天都要让我们在一起。”

婚服很重，我穿上的时候动弹不得。我第一次穿上婚服的时候，祝祷安还没有这样的富贵，那婚服不过就是麻烦了些，但是并未能够束缚住我。可如今的婚服却是不同的，它让我甚至都迈不开腿，若是我逃了，逃不出两步便会被抓回去。

富贵繁华绊住人的，我现在有些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越是两手空空的人，没有顾忌，才会更大胆地做自己。祝祷安见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发呆，以为我是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婚服，问我喜不喜欢。

“若是你想要更好的，我也能去给你做的。”

“我喜不喜欢好像也没什么用，”我很直白地对祝祷安道，“在我身上太重了，我撑不住这样的重量。”

“所以你这些天要好好养好身子，我听下人说，你会出去转一转？”祝祷安很是满意我的这副模样，虽然未施粉黛，但是他却一直盯着我看，“你这样很好看，你若是心情不好，也可以去看看院子中的荷花，我专门为了给你看才养的。”

“颜时缘，我已经想象得到了，大婚那日，我将会是多少人都羡慕的人。”祝祷安打算大操大办，他还说，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都来看看他的夫人有多好看。

当然，也包括陈熹年。

我没有陷入他所想的那样的快乐，我走到了屏风后头，让小丫鬟将我的衣裳换下来。我的肩膀和头实在沉重，再穿着婚服，我可能就要倒在这里了。

屏风隐隐约约，将人的举措都朦胧出来，祝祷安没走，他看着那份朦胧，张开手似是隔着屏风在抚摸着我的身子。他喃喃道：“陈熹年不懂享受，他是正人君子，这是上天给他的束缚，却让我占了极大的便宜。”

“陈熹年，我会比你更亲密地得到颜时缘的心。”

等我换下了衣裳，穿上自己随身的素衣出来的时候，祝祷安已经走了。我再也不看那婚服一眼，我对小丫鬟说：“你们在屋子里头收拾吧，我想要出屋子转转。”

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要看看，那矮墙上的簪子还在不在。我已经轻车熟路找到了矮墙，还好这里的树能让我有借口在祝祷安若是忽然到来的时候，推脱说我是来乘凉的。我站在树下，今日我伪装得不错，还特意地带了书来。我的目光都放在了矮墙那边，我仔细看到了那墙上什么都没有。

明明昨日还在的，我放在上头的簪子。

如今却空空荡荡。我上前一摸，除却了雨水和冰凉的砖块，什么都摸不到。有人拿走了簪子，但我并不敢确认是谁拿走的，也许是特别负责的小厮，过来打扫庭院的时候看到了我的簪子也不一定呢。

此处不能停留，我怀着有些忐忑的心，专程去绕了一趟，在荷花池前站定。我仔细回想着，祝祷安来找我的时候，并未提到簪子的事情。若是他知晓了，小厮捡到了送到他的手中，祝祷安的性子定然会来问我。

祝祷安没有来问，那么意味着他也并不知晓。

那么簪子是被外头的人拿走了，那木簪子不值钱，谌州的民风淳朴，若是捡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必然会上交官差，让官差帮忙问询，找到失主。那么陈熹年能够看到，也许就能够找到我。

又或者我更幸运一些，让陈熹年看到了，那么他也定然会知道，我在这里，也会来找我。

无论什么都好，无论什么只要不是祝祷安，都行。

我在荷花池里站得久了，久到小丫鬟都来找我了，但是她看到我站在荷花池这里，松了口气，她连忙上前，对我说道：“您怎么在这里的，这里站久了不累吗？”

“你怎么知道要在这里找我的？”我问她。

“是公子让我们来的，他说若是不在这里找到您，就要去告诉他的。”

果然，我猜测对了，这小丫鬟起初对我百般贴心，但都是祝祷安特意吩咐了的。小丫鬟是祝祷安的眼线，是要时刻监视着我的，若是我有些不对劲，她便会去告诉祝祷安。那么祝祷安也在担忧，他怕我出门找到了路，所以才让小丫鬟对我说这里哪里都可以走，他在博弈，但是他心中害怕的。

所以他用了荷花池来故意试探我，若是我今日不是在荷花池，他便会起疑心，会院中各个角落搜寻我。还好，我先他一步，还在荷花池这里遇到了小丫鬟。一切都刚刚好，像是宿命安排好的一般。

我对小丫鬟说：“若我不在这里，我还能在哪里？”

“曾经我住的地方，也有荷花的，只不过是我还没看到它开，说来还有些可惜。但是在这里能看到，难免就要多看看的。”我故意这样说，让小丫鬟以为我还是刚被关在这里，没了意气斗志的人。

果不其然，小丫鬟说道：“可不是这样嘛，您能够明白我们公子的心就好了。您也放心，我以后也会对您比之前在您身边的小丫鬟好的。”

“我有些饿了，一直站在这里，有些累了，回去吧。”我特意说了一直这字眼，我要让小丫鬟知道，并且去通传给祝祷安，让祝祷安放松警惕。

明日，我还是要去矮墙那里看看的，我有种明确的预感，我觉得明日那里会出现些新的东西。若是陈熹年找到了我，他必然会给我东西让我安心，我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睡觉，过好今晚。

我早早就躺在了床上，小丫鬟在外头忙忙碌碌，像是在安置着婚服。她过来问过我一次，婚服要放在哪里，我随意让她找了个地方，打着呵欠说我困了，小丫鬟十分体贴，她退了出去让我好好安睡，但我光着脚下了床，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我听到了小丫鬟对外头的人说：“去告诉公子，这里一切照常。”

“她今日一直都在荷花池那边。”

我心下了然，知道了今日我的举止没有白费，这时候我觉得有些困了，才躺回到床上去。没过多久我便安然入梦，我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是千金小姐的时候，有一日我出门玩耍，拿着糖葫芦穿过大街小巷，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少年。

那少年被我撞到，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抓住我的手腕让我小心些。我才不管那些，我还有许多的风景没有见过，好像是一个春日，我转过头对那少年道谢，我跟他挥手，转身没入了春色中。

我都不记得了，这是真切有过的，还是只在我梦中有过的。过去的记忆我只记得依稀片段，但在这次的梦中，我看清楚了那少年的脸。

是陈熹年。

大概是我今日太想念陈熹年了吧，所以才会在梦中，看到陈熹年的那张脸。我不记得我的过去，也觉得这样的巧合太假了，我自己都不相信。

浑浑噩噩的梦做了许多，我次日醒来，只觉得身心疲惫。我揉着眼睛，这样的我在小丫鬟眼中更像是大婚前的焦虑，她怀着笑让我多吃点，我也懒得争辩，这样也好，我说：“等下我还要去走一走，老在屋子里太闷了，外头可能要落雨了，我得在下雨前，看看那些荷花。”

“你半个时辰后去找我。”

“好。”

半个时辰，足够我去看看那矮墙边到底有没有东西了，我走过去，在矮墙那里，果然看到了有东西。那是我掉落在地上的簪子，是在外头掉的。我走上前将那簪子拿起来收到我的怀中，一路往荷花池那边走。

我从没觉得我的心跳动得那样厉害，果然是陈熹年看到了我的簪子，果然他能够知道我在哪里了。很快很快，我也许就能从这里逃出去了，我也许不用穿上那沉重的婚纱。

这一回，是陈熹年会来带着我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