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星野并不觉得上品洗髓丹是多珍贵之物，含笙若是实在不想接受，也不会强求他去接受，他能改变主意，倒也省得继续费口舌。

“那就一颗中品灵石吧。”

含笙囊中羞涩，原身的记忆也没有多少，一颗中品灵石于他而言，可谓是天价。

外门物价还没到中品灵石阶段，一颗中品灵石能换百颗下品灵石。

含笙初来乍到，对物价不太清楚，尽管心里还有怀疑，依旧稀里糊涂接受了宫星野的报价。

“那我给师兄写个借条。”

宫星野不想再为这种小事纠结，才随口报了个价，没想到这小鬼如此较真。

“行，那就写借条。”

借条写好，宫星野将其折叠好随手放进自己的储物袋，然后便出了门。

宫星野已经将他的床铺铺好，含笙不知他去了哪里，也不好先睡觉，只能坐在床上等他回来。

打了个哈欠，又揉揉眼，宫星野很快就回来了。

含笙立刻站起来看着他。

宫星野在心里叹气，这应激的小模样可真是招人怜惜。

“跟我来。”

宫星野语气温和，摸摸含笙的头，才转身走出房间。

含笙跟着宫星野，走到另一个房间。

房间里放着个浴桶，里面盛满水，正冒着丝丝热气。

还要泡澡？他们不是刚从温泉池回来？

“你既已收下洗髓丹，这东西越早服用越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宫星野适时给含笙解答疑惑。

洗髓丹还在含笙手中，他没想到宫星野如此雷厉风行。

见含笙一直没有反应，宫星野从他手上拿过洗髓丹药盒，拿出里面的丹药。

“别怕，上品洗髓丹药性温和，配合灵泉药效更加。”

借条已写，含笙再没拒绝的借口，从宫星野手上接过洗髓丹，不用喝水，闭眼自己吞下。

宫星野这才满意。

“洗髓丹洗筋伐髓，最好将衣物褪尽，若有不适，我就在门外。”

宫星野离开后，顺便帮他关上门。

含笙呆了呆，才脱了衣服，跨进浴桶。

吃了洗髓丹，除了肚子感觉热热的，和平时没别的不同。

含笙靠着木桶揉肚子，也不知道要泡多久，竟泡着泡着就睡着了。

宫星野坐在堂屋，面对浴室方向。

他双眼放空，不知在想什么。

将含笙带回翠微峰，宫星野不是心血来潮，但为他要一颗上品洗髓丹，确实很心血来潮。

当时的想法只是想敲孟修竹一笔，而自己又没什么缺的，于是就想到含笙。

他在明德楼匆匆用灵力探过含笙，除了惊讶于他修为低微，对他身体里的杂质也很奇怪。

明明是玉清仙宗的弟子，却像是完全没有修炼过一样，即使是外门弟子，以玉清仙宗的招收弟子标准，他根本达不到。

正如含笙自己所说，他太可疑了。

宫星野带他去药峰，正是希望药峰专业人士能看出更多。

检查结果有些意外，可他自小就很准确的直觉告诉他，这人不会威胁到自己，甚至连他师父都没看出异常。

本想将人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修炼，毕竟水木双灵根成为他的弟子，也不算没有资格。

谁能想到，含笙连一颗洗髓丹都要连连拒绝，给他写欠条，宫星野不得不暂时收回收他为徒的想法。

宫星野眯了眯眼，如此便只能从长计议。

浴室里很安静。

隔着门，宫星野能听到含笙平稳微弱的呼吸声。

看来他对洗髓丹适应良好。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含笙没有出来，也没听到他的呼唤。

宫星野抿着唇，站起身，走到浴室门前。

敲门，没有人回应。

“含笙师弟？”

宫星野叫他，依旧没有人回应。

怕出了意外，宫星野不再犹豫，推开门。

含笙竟是直接在浴桶中睡着了。

不是出意外就好。宫星野松了口气。

发育迟缓的少年人，身体瘦弱如白斩鸡，洗髓丹效果显著，白皙的皮肤覆盖了一层杂质。

这桶水是不能用了。

宫星野又重新拿出来一个浴桶，将其中灌满灵泉，以灵力加热，才叫醒含笙。

“唔……”含笙揉揉眼，“宫师兄？”

“嗯，醒了就去隔壁浴桶里清洗一下身体。”

含笙刚睡醒，还有些呆，顺着宫星野的视线，看到隔壁浴桶。

哦，他吃了洗髓丹，在浴桶睡着了。

低头看了眼，怎么感觉身上好脏！这就是洗髓丹的效果吗？

那自己这副脏小孩的样子，岂不是被宫师兄看了个正着！

含笙身体不禁往水下缩了缩。

“师兄可以去外门等会儿吗？我马上就好！”

宫星野点头，然后就出去了。

含笙舒了口气，赶紧爬起来跨进隔壁浴桶，来不及感受用过洗髓丹后，身体有何改变，匆匆清洗干净，穿了衣服就出了浴室。

堂屋大门打开，含笙一眼就见到站在院子里看天的宫星野。

含笙走过去，宫星野便低下头来看他。

“手伸过来。”宫星野说。

含笙不知其意，还是老实伸出手。

宫星野指尖灵气运起，顺着含笙经脉，在他身体里运行一个周天。

“不错，杂质祛除还算干净。”宫星野满意地拿开手。

“这还得多谢师兄。”

含笙给他行了个不太标准的作揖礼。

宫星野笑了笑，并不是在意他的礼数不够标准。

“既然洗髓丹已经用过，那就早些歇息去吧。”

“对了，别忘记吃恢复生长的丹药。”

含笙没有立刻走。

今晚月色很好，他看着宫星野笑，觉得这人也像那天上的月亮。

真好看。

可惜这月亮注定是别人的。

含笙在心里叹气，过了会儿才说：“宫师兄不睡吗？”

宫星野有个秘密，他睡着之后会做一个令人羞于启齿的梦，这个梦从一年前开始的。

梦里，他把一个人压在床上，只能看见那人的背影，不知道对方是谁，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可随着做梦的次数增多，每次梦醒时，他越来越能记得梦里的自己，内心充满绝望和悲伤。

上一次做这个梦，还是在一个月前，他醒来之后，清晰地感受到内心有一股无处宣泄的破坏欲，和想要毁灭一切的绝望感。

宫星野至此已经有一个月没睡觉了，虽然元婴修士不睡觉不至于猝死，可这个梦一直困扰着他，他很怕哪天就因此走火入魔，那他也太冤了。

宫星野怀疑这个梦是自己的心魔，或许只有哪天看清楚梦里的人，他才能破除心魔。

叹了口气，宫星野闭眼又睁开。

“你先去睡吧。”

含笙回去吃了恢复生长的药，便忍不住犯困 。

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宫星野回到房间，见他已睡，便也躺到自己的床上，枕着手臂，准备睁眼到天亮。

夜晚的翠微草堂，寂静无声。

宫星野已经很久没有与人共处一室，含笙平稳微弱的呼吸声，在元婴修士听来一清二楚。

可能是受到含笙好眠的影响，也可能是宫星野真的好久没好好睡过了。

他竟伴随着含笙的呼吸，不知不觉睡着了。

一夜无梦，宫星野再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他来不及惊讶昨晚居然什么梦也没做，看了一眼含笙的床，上面没有人。

宫星野赶紧起来出门，就见含笙正蹲在他院子里的露天灶台前发呆。

那灶台从他师弟辟谷以后就没使用过了，虽然宫星野打扫院子的时候会顺带打扫一下，可他和雪霁仙尊早已辟谷多年，也不沉迷口腹之欲，距离上次使用已过去上百年。

“早上好，宫师兄。”含笙昨晚睡了一个好觉，哪怕现在饥肠辘辘，依旧元气满满地跟宫星野打招呼。

“抱歉，我睡过头了。”

宫星野难得睡过头，虽然不知道那个梦昨晚怎么放过他了，但现在要紧的是含笙，他可没忘这外门小师弟才引气入体，还没筑基，现在必然是饿了，“我带你去食堂用早膳。”

会睡过头的元婴修士，看起来没那么仙风道骨，反而显得更接地气，含笙觉得他更平易近人了，“那麻烦宫师兄了。”

翠微峰没有食堂，宫星野只能就近找一个，想了想找了个离外门比较近的衔珠峰，离翠微峰就很远。

他一路御剑飞行带含笙上衔珠峰，路过的同门无不好奇他怎么过来了，一看他旁边带着个小孩，顿时八卦声起，纷纷猜测他宫星野是不是有私生子了。

含笙听不到这些八卦，如果他知道自己会被传成宫星野的私生子，打死也不会来这里吃饭。

宫星野早已辟谷，只给含笙点了灵食，含笙看着这一桌子看起来很有食欲的食物，他面前这位主角攻却不动筷子，顿时无语了。

“宫师兄，你在喂猪？”他这么瘦弱，看起来饭量很大？

宫星野看了他一眼，心说那么瘦怎么像猪呢，明明像只灵猫。

他又看了桌子上的食物一眼，呃……自己太久没带过小孩，确实没把握好量。

“没事，你吃不下可以带回去，食堂有食盒，可以保持灵食的新鲜感七天之久。”

居然有这种神奇的保鲜食盒，简直就是黑科技啊，含笙再无顾虑，拿起筷子就开吃起来，他昨天一天就吃了点零食，现在实在是太饿了。

含笙在埋头苦吃，宫星野坐在一旁蜜汁微笑，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慈父，同在食堂的玉清仙宗内门弟子们，顿时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夭寿啦，宫师兄有私生子啦！

含笙饱餐一顿，肚子胀得鼓鼓的，忍不住摸摸肚子消食，看着桌上还剩一大半食物，不好意思的看向宫星野。

“宫师兄，剩下的就都放到食盒里，我带回外门慢慢吃吧。”顿了一下，含笙继续说：“至于饭钱，我现在身无分文，等我赚到钱就还你，只能先欠着你了。”

宫星野还不至于跟个小孩计较饭钱，但也知道含笙较真的性格，点点头，“不急，你慢慢还。”

让在食堂做工的师弟将灵食装进食盒，宫星野付完饭钱，拎着食盒，牵着含笙离开食堂，将所有的八卦隔绝在身后。

走到可以御剑飞行的场所，一路带着含笙御剑飞行到外门，宫星野停在他的小院子，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本书。

“回到外门记得按时吃药，不记得也没关系，反正我时常会来外门讲课，到时候会提醒你。你如今才引起入体，这本心法先拿去看着，有不懂的记得做好记录，待我到外门讲课时问我。”

含笙觉得宫星野真是一个好人，他们相处还不到一天，会为他考虑这么多，怪不得在书中，他最后都入魔了，整个玉清仙宗也没人提出处置他，还一堆人为他寻找恢复正常的方法。

含笙不想承情，可已经接受过一个人情，再接受第二个似乎也没那么难了，更何况他确实也需要修炼心法。

虽然他准备躺平摆烂，但在这个全民修仙的修仙界，他要是一点修为都没有也不行。

接过心法又对宫星野再三感谢，承诺自己会努力赚灵石还债，到时候亲自去翠微峰还钱，言下之意是宫星野没事就不用来外门找他了，然后才将他送走。

见宫星野御剑飞行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彻底看不见，含笙才敢大出一口气，然后又忍不住叹气。

宫星野是个好人，明明只有一面之缘，却一直在为他着想，显得自己就很不近人情。

含笙也不想这样的，如果宫星野不是主角攻，哪怕只是个重要配角，他都不至于这么急着撇清关系。

谁让书里没有他这号人物，和主角攻相处太多，谁知道剧情会因为他这只蝴蝶发生什么改变。

虽说那种烂尾的糟心结局改了也没什么不好，可他还没做好准备，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宫星野相处。

含笙万万没想到，他和宫星野的重逢来的那样快，也就过了一天而已。

他正舒爽地睡在床上，甚至做了个回到家里打游戏，还遇到能带他躺赢的好队友的美梦，却被一声怒吼惊醒。

“十六岁才引气入体，都日上三竿了，你这个年纪是怎么睡得着的？”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