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品店里，江珊珊已经挑好了几个发夹，看见她过来，拿给她看，“哪个好看？”

赵栖栖指了指那个雾霾蓝的，把手里的一杯百香果茶递给她。

江珊珊特别听意见，痛快的拿了两个去结账，给了赵栖栖一个，美名其曰闺蜜款。

从商场出来，已经六点多了，两人挥手说再见，赵栖栖袋子挂了一胳膊，去取车回家。

赵栖栖能自己赚钱了，李红娟对她花钱也不说什么，看见她回来，就去炒菜了，“你去地头上，喊你爸回来吃饭。”

赵栖栖喝了口水，懒得动，“打个电话呗。”

“他没拿手机。”李红娟在厨房说，“不在地里就在你三叔家地头呢，今儿好像西祠撒肥呢，他们都去看了。”

昨天下了雨，今天撒肥，倒是合适。

不过……

“三叔家二十几亩地都包给赵西祠了？”赵栖栖问。

“是啊！他们今年懒得种了，就都包出去了，价格也不算低。”李红娟端着一盘土豆丝出来，“你三叔还鼓捣你爸呢，不过，你爸那人拿锄头拿习惯了，没辙。”

赵栖栖早几年工作的时候就说了，让他们把地包出去，别种了，这么大岁数了，到处去走走看看，这么多年了，这工作一直都没做通过。

赵大富同志，冬天答应的好好的，一到开春就反悔，简直让人没脾气。

赵栖栖骑着电动车出去，从自家地绕到她三叔家的地，都没找到人，又往前骑了一段，才看见地头上站着好些人，仰着脑袋看天上飞的那几驾黑乎乎的东西。

无人机！！

赵栖栖惊了。

这小破村子还有这高大上的玩意儿？！

她骑着车往前撵了撵，看见了一个后脑勺。

赵西祠跟几个飞手站在一块儿，低着脑袋像是在看显示屏，旁边是拆开的肥料。

无人机撒肥啊！

赵栖栖也没见过，停好车子，蹭的脑袋凑了过去。

左边那颗头瞬间扭了过来，眼神似乎是在问：看什么？

赵栖栖扒拉开他挡她视线的脑袋，理直气壮：“你挡我了。”

赵西祠直接气笑了。

这狗东西，欺负他的习惯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大掌毫不客气的罩在她脑袋上，推开一点，刚想说话，就见这姑娘撇撇嘴，骂了句‘小气’，嗖嗖的窜到了另一边，继续看。

“……”

“这个撒肥快吗？”

“什么种植物都能用吗？”

“怎么收费的啊？”

“二十亩地撒多久啊？”

赵栖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走的时候还加了人家的微信，意犹未尽的载着她爸回家吃饭了，一个多余的眼神儿都没给赵老板。

赵西祠余光扫见那道人影远去，收回视线，眯眼打量自己的百亩瓜田。

回了家，赵栖栖边吃饭边说，“咱们今年也试试这个无人机撒肥吧？不贵，钱我掏。”

赵大富明显心动，但没表态，瞅了瞅自己媳妇儿。

李红娟：“看我干啥？你姑娘给你掏钱，我不掺和。”

赵大富立马拍板：“行，咱也用用这高科技的东西！”

赵栖栖松了口气，就怕他们心疼钱死犟。

她自己也干不来农活儿，她哥哥开出租车也没时间帮忙，二十几亩地，两个人追肥是真的累得够呛。

事情定下来，赵栖栖联系了无人机，确定了费用，又给了对方赵大富的手机号，之后的事情也没再操心。

周一升旗仪式，赵栖栖作为二班的代理班主任，站在班级队伍后面，扫了眼穿校服的情况。

很好，都穿了。

广播体操后，教导主任上台讲话，一开口就是批评三班，批了十分钟后，喊那三位女同学上台做检讨。

周静芸站在后面，脑袋都抬不起来。

学校里，八卦与谣言传的飞快，打架事件的起因经过与结果，一个个门儿清。

一份检讨念完，掌声四起，简直把同仇敌忾表现得淋漓尽致。

教导主任脸都黑了，几步上台，拿着喇叭大喊：“干什么？干什么！鼓什么掌啊？要不要你们上来念啊？”

底下掌声停了。

教导主任没好气道：“下一个，继续。”

赵栖栖抽了一个活动课的时间，在二班重新选了班长，没什么新意，学生投票，但这足以让他们高兴了。

‘正’字写了一黑板，选出来的是个坐在后排的男生，叫张加。

男生讲义气，人缘儿很好，不然也不会以绝对优势在这次竞选中胜出，但问题是，成绩不好，在年级中倒数，上课不听，考试不会，任凭老师怎么劝，下节课依旧是蒙着脑袋睡觉，偶尔打架旷课。

教室里安静下来，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赵栖栖脸上。

到底是年纪小，情绪挂在脸上。

赵栖栖笑了笑，率先鼓掌，“恭喜张加同学，成为咱们班班长，大家鼓个掌吧。”

“哦——”兴奋的尖叫声像是要掀了这屋顶，一排排的脑袋往后扭，看向大喇喇坐着的人。

“加哥说两句！”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男生嘴角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校服外套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却是很听话的站起身，抬了抬手，掌声停了。

“很荣幸。”

“喔——”

又是一阵鼓掌声，伴随着笑闹。

赵栖栖抬手看了看腕表，“还有十五分钟，你们自由活动吧，李老师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有事就来办公室找我。”

她说着，走上讲台，写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的手机号，找不到人的时候就打电话。”

“好！”

“谢谢赵老师！”

“记住啦！”

叽叽喳喳的声音闹翻天，赵栖栖拿着教案本走了，还能听见教室里，一群人围到了后桌，问要怎么庆祝一下。

当天晚自习前，赵栖栖也收到了他们送来的庆祝礼物，一束真知棒的花。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笑着打趣，赵栖栖也勾唇，接受了这份礼物。

而关于二班的那张联名书，教导主任似是忘了，迟迟没有做决定。

二班的同学有了一桩高兴事，也暂时忘了这事。

一天下课后，赵栖栖刚出教室，就被彭玉喊住了。

“有事吗？”赵栖栖问。

彭玉没出声。

直到走到无人处，她才抬头问：“我打小报告的事，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赵栖栖皱了皱眉，在她脸上看见了很多情绪。

孤独，隐忍，气愤……唯独没有知错。

“你觉得，是我？”赵栖栖反问。

不等她回答，她又说：“你以为他们不知道吗？别把大家当傻子。”

赵栖栖跟她站在西侧的楼梯角，想了想，说：“其实，你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监视你，把你的一举一动都告诉老师，你会高兴吗？”

彭玉抿着唇角，没说话。

“打小报告这事不犯法，但却不地道，同学们会因此疏远你，不喜欢你，这些其实你都知道，但你还是选择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你想要在老师面前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从而让老师重视你，喜欢你，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嫉妒，有同学比你表现好，你会嫉妒，有同学比你更让老师喜欢，你会嫉妒，所以你要把他们差劲的，不好的一面告诉老师，以此来突出自己。”

“其实没必要的，大家可以是因为你优秀而喜欢你，也可以是因为你外貌而喜欢你，还可以是因为你性格好喜欢你，唯独这种因为利用价值的喜欢，很没必要。”

彭玉突然抬头，说了一句：“他们孤立我。”

她的眼神直接，有一种侵略性，像是在打破她冠冕堂皇的话，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赵栖栖看出来了，她抱着教案和教材，语气严肃了几分：“孤立属于校园欺凌的一种，但是据我观察到的，不是孤立，是疏远，他们没有在交作业时跳过你，也没有在小组活动时不带你，更没有在大合唱时把你踢出去。”

她说着顿了顿，“彭玉，人心换人心，你之前的行为给他们造成了伤害，他们疏远你也是人之常态，我可以用老师的身份要求他们，团结友爱，互帮互助，但我不能要求他们下课去小卖部买零食要带着你，吃饭要带着你，周末出去玩儿的时候带着你，你明白吗？”

“讨厌很简单，同样，喜欢也是。同学之间的相处很简单，你帮我打一次水，我帮你带一次饭，你想要什么，就要付出什么，总不能想要空手套白狼，享受别人的付出。”

“信任坍塌，如果还想要，就要重新建立。”

上课铃响了，彭玉回教室，赵栖栖也往办公室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说：“最后，回答你第一个问题，不是。还有，以后说话前，加一句老师，会显得有礼貌。”

回了办公室，赵栖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一脸的萎靡不振。

周静芸看她一眼，转回了脑袋，又看了一眼，拖着椅子凑了过来，“干嘛一大早的就死鱼脸。”

赵栖栖摇头叹息，“当班主任好累啊。”

周静芸立马点头，一副与她感同身受的表情，“是吧是吧，我之前脱发根本不夸张。”

她咬着苹果跟她吐苦水：“一天巡班八百遍，比我吃饭次数都多，就这，还三五不时的给我搞点事，事儿小我骂他们，事儿大主任骂我，还要操心他们的成绩，心情，健康问题。成绩一下降，就要分析他们的状态，考虑他们的心情，还不能说话重了，但轻了又不听。心情郁闷了，要替他们排忧解难，充当心理医生。”

“我对我家崽子都没这么用心，就这，劳心劳力，这群小混蛋还在背后讲我坏话，这我跟谁讲理去啊。”

赵栖栖心不在焉的听着，叹气：“也不知道李老师产假休多久。”

“估计暑假结束吧，反正这最后一段时间，肯定是你带着了”，周静芸说着，替她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这期末考啊，二班要是考得好，那就是李老师带得好，要是考不好，那就是你没带好，小赵老师啊，长点儿心吧，让他们抓紧点，期末考可千万别掉链子。”

赵栖栖：“……”

人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