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圣诞节还有一周的时候，学校里就已经开始充斥着非常浓郁的圣诞气息了。

从前哈利其实是不太喜欢过圣诞节的。或者说，是他讨厌所有节日。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哈利就会更清楚地认识到他是个孤儿、并没有人爱他这个事实。甚至有些时候，他还要被迫容忍弗农姨夫的各种讨人厌的亲戚们。

活得像个仆人。

但现在不同了，任何的节日对哈利来说都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不用上课的假期。只不过哈利还是有点好奇，巫师又不相信上帝，为什么还要过圣诞节呢？

这个节日氛围都快比麻瓜世界还要重了。至少德思礼家从来没有真的去砍一棵松树回来做圣诞树。

只是，这个圣诞节的学习氛围有些过于重了。哈利本以为自己这个圣诞节都只能一个人在学校里搜寻有关尼可·勒梅的资料——赫敏给他列了好长的一份书单。

幸运的是，临近圣诞节的时候，罗恩家里的计划有变，他的父母和妹妹要去罗马尼亚看查理——罗恩那个研究龙的哥哥。

“很好，那你正好可以帮助哈利。他要去图书馆查询尼可·勒梅的信息。”赫敏拖着跟她的身量差不多大小的行李箱，用麦格教授平时给大家布置作业的神情安排着罗恩的假期。

“可我们已经找了一百遍了！”晴天霹雳一样的罗恩无奈地说道。他本来以为这个圣诞节可以脱离父母的管教痛痛快快地玩一玩的。

赫敏俯下身，凑近了他们两个，交换了一个神秘的眼神，压低了声音说：“但是禁书区还没去过。”

“圣诞快乐！”赫敏起身，轻松地祝福了两个已经傻眼的小巫师后，便转身跟上了离校的队伍，完全看不出她刚刚教唆了同学违反校规。

罗恩看着赫敏的背影，若有所思：“我觉得我们好像把她带坏了。”

“非常明显。”哈利对此深表认同。

送走了赫敏后，哈利和罗恩在礼堂长桌边下巫师棋，等待中午开饭。往日热闹非凡的大礼堂里此刻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学生，教师中除了今天轮值的弗立维教授外，其他人都没有出现。罗恩说大概是去了霍格莫德村，就像弗雷德和乔治一样，等到他们三年级的时候也可以去那里，据说是个纯粹由巫师组成的小村子，有很多吃的和玩的。

罗恩的存在让哈利好受了不少。不只是让他多了一个聊天的人，更重要的是让他意识到了即使是家庭圆满的小孩子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留在学校。

他无需为此而感到悲伤。

Sliver意料之中地回家过圣诞，听说他的母亲想他想得不得了。

「我出生以来第一次离开她这么久。虽然我还蛮想待在霍格沃茨的，但他们不允许。」

哈利疑惑：「为什么不想回家？」

「母亲们的思念只能维持到看见孩子的那一时半刻，不过三个小时后我们就会变得处处讨人嫌了。韦斯莱不也想待在学校吗？他收到信后难以抑制的兴奋我坐在斯莱特林长桌都能看得见。」

哈利想到在国王十字车站碰到的韦斯莱夫人。哈利觉得她非常温柔亲切，但罗恩却觉得她强势威严。哈利没有这种体验，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会是严厉还是宽容。虽然佩妮姨妈是他母亲的亲姐姐，但哈利不太想依靠她来联想母亲的样子。

「好吧，我会替你品尝霍格沃茨圣诞大餐的。」

「记得帮我多吃几口。」德拉科觉得救世主过于瘦小了些。

哈利对于Sliver离校的真实感还没有赫敏离校的真实感强。联络笔记本让他们两个随时都可以沟通，远比猫头鹰送信还要快捷。

冬日的夜晚来得匆促又寒冷。虽然人少，但晚餐时的气氛却很热闹。大家打乱了学院的座位，杂乱地坐在一起分享食物、谈论八卦、玩闹嬉戏……教师们似乎也放任他们如此，专注吃喝并不喝止他们。

晚餐后，罗恩甚至还分装了一些烤鹅和布丁带回寝室，说是要当夜宵。哈利于是也被迫拿着一盒布丁走在城堡走廊里。

赫敏给他们安排的任务他们今天半点也没做。哪有放假第一天就写完寒假作业的小学生？

午夜，温暖的格兰芬多塔楼里，哈利和罗恩各自靠在床上摆弄着他们今天从其他同学那里换来的小玩意儿。斑斑也痰在罗恩床上，见缝插针地吃着罗恩的零食以及带回来的烤鹅。

寝室不止有他一个人的认知让哈利感到温馨，他喜欢有朋友在身边的感觉。这让他感到自己并不孤独。

如果Sliver和赫敏也在就更好了。

***

德拉科在陪伴了父母一个晚上后，终于按部就班地就寝了。

准确地说，佯装就寝。

确认母亲走远后，德拉科立刻蹑手蹑脚地下床，光着脚跑到桌前抽出了他的墨绿色笔记本摊开。

德拉科满意地看见救世主给他留言的平安夜祝福，抬手将羽毛笔取下，写道：「抱歉，今天晚上一直在陪我父母，没看到你的消息。」

「平安夜快乐！我有给你准备礼物，明天早上到，希望你会喜欢。」

回完消息的德拉科本来就打算真的睡觉的，毕竟顶风作案他也真的说不准母亲会不会忽然想给他掖被角，结果波特居然还没睡。暗红色的字句很快浮现出来：「现在可以说圣诞快乐了！」

德拉科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已经过了零点了。

「圣诞快乐！」德拉科笑着写道。

「明天我可能没办法及时回复你的消息了。你知道的，圣诞节，家庭时间。」

「唔，我的‘家庭时间’通常都不太愉快。不过没关系，我可能也有别的事情要做。」

德拉科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点触碰到了救世主的伤心事。但作为一个“未知”的朋友，他也无法对波特保证式地说出什么“明年圣诞节我陪你一起过”的话。

更何况……哈利·波特并不缺朋友。

他的朋友可比你多多了。

德拉科的脑海里响起他自己的声音，无情又讥讽。然而他落笔时写下的话语却是截然不同的温柔与体贴。

「你的父母肯定也很爱你，毫无疑问。」如果不爱他的话，早在黑魔王放话的时候，交出他就好了。一对夫妻可以有很多孩子，第一个孩子固然意义非凡，但也不是全然不能割舍。

虽然丧尽天良，但在那个时期，也不算鲜见；在人类身上，甚至算不上意料之外。亲人自古以来就像是个天平，一端装着赤胆忠心，一端装着唯利是图。

哪边更重一些？时移势易罢了。

说起来，波特的教父似乎是母亲的一个堂弟，大名鼎鼎又格格不入的小天狼星。虽说母亲谈及他的时候总是将他进了格兰芬多这一点当作是头条罪状，但德拉科个人觉得比起布莱克家族常态化的偏执，进了格兰芬多真的不算是最离经叛道的一条。

甚至于，那可能是很多个布莱克曾经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

讽刺得是，曾经誓要同家族割裂的小天狼星，最后却走上了食死徒这条路。首鼠两端，还不如开始就一条路走到黑。

詹姆·波特最好的朋友，德拉科从未见过的舅舅，出卖了波特一家，害得波特从小失去了父母，还险些丧命。

如果不是小天狼星，也许他也能多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来接近救世主。但现在，这只能是雪上加霜。

嘿，波特，害你失去父母的叛徒他其实是我舅舅。

这个场面只是想一想，德拉科都头疼。

「大家都很爱你的，哈利。」最后，德拉科绞尽脑汁地写了这么一句话上去。

笨拙的安慰。

哈利笑了笑，写道：「我知道。谢谢你陪我聊天。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明天早上记得看我的礼物！银绿色的包装的那个！」

「好~」

马尔福庄园里，德拉科看到满意的回复之后，把羽毛笔插回笔座里，将笔记本塞到了一堆作业和书籍中间，便心满意足地回到床上睡觉去了。

格兰芬多塔楼，哈利躺在床上，把圆珠笔按回去，和笔记本一起塞在枕头下面。床幔靠近窗户的一侧没有拉上，冰冷的月光洒进来，除了美之外，竟然也没什么感觉。

托霍格沃茨的福，哈利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作温暖的圣诞节。毕竟楼梯下的碗柜，实在是离门太近了。有些时候，哈利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每一缕寒风是如何从门上送信的缝隙中吹到他所在的碗柜里来的。

那是比饥饿还要难以忍受的感觉。

而现在，他竟然能躺在这样舒服的天鹅绒的帷幔里，盖着厚厚的被子，肆无忌惮地露着手脚，看着窗外的月光。人生真的好神奇，一夜之间他就从一个无名氏成为了所谓的大难不死的男孩、被选中的人。

但其实哈利的愿望还是很简单，吃饱穿暖不用挨打就很好了。哦，现在还要算上为父母报仇。

既然没有人确认那个人死了，那么他就一定还活着。

他必须死。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父母。

不知道过了多久，哈利静静地睡了过去，手脚还是不老实地晾在被子外面。

窗外静静地下起了雪，不过还没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