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所以……起因是因为韦斯莱把格兰杰惹生气了？我不得不说还真是非常戏剧化的发展。我还以为你们打败巨怪能使出点什么高级魔咒的。结果就只是漂浮咒吗？」

「拜托，我们当时都吓坏了好吗！再说，漂浮咒是课上才学过的嘛，对于我和赫敏这种生活在麻瓜世界的巫师来说，碰上这种事都快忘了自己还是个巫师了。」

德拉科看着哈利写出来的内容，沉默了一会儿，冷冷地吐出一句：“她应得的。”

斯莱特林的寝室里，本就稀少的阳光更是没有到达的可能。黑湖幽蓝的颜色和波光给房间里镀上了一层如刀锋般锋锐又如丝绸般轻柔的质感。

粼粼的水光打在德拉科的脸上，没人看见他坐在窗前，面容无情又温柔。

「世间的一切都有因果。」[1]

「自己选择的命运，子孙后代即使能够挣脱，也当然得承受后果。如果她的祖先们不去迫害巫师，也不会让魔法消亡在他们的世界中。我知道你不会想听这个，但有些事实我认为每个巫师都应该知道——魔杖和避火咒都不是生来就有，但巫师却是和人类一起诞生的。」

即使知道面对救世主他应该回避这个话题，德拉科还是难免提及。

哈利察觉到了Sliver话语中微弱的戾气，他承认Sliver所说的确有道理，但具体到每个人身上，任何简单的情绪都会变得复杂。

「可她并没有做过任何事。」哈利纠结地写道。

「是，但我仍然很难喜欢他们。尽管有时我会觉得麻瓜家庭中诞生一个巫师对他们的祖先来说也许更加痛不欲生。」

「但你不会真的做什么的对吧？」

「当然不会！我是说，我确实不喜欢他们，但是不代表还要搞中世纪那套以牙还牙啊。如你所说，他们确实没做过什么，而他们可恨的祖先已经死了。」

哈利得到否定的回答，稍稍安下心。

Sliver又补充道：「不过有时候，有些纯血巫师确实会把麻瓜迫害导致的幼年巫师压抑魔力最终失控惨死称为报应——因为魔力失控的时候通常不止死巫师一个。」

看到这里的时候，哈利忽然回想起海格来给他送信的那个夜晚他的姨夫姨妈说过的话——“我们发过誓要制止这些荒唐事，让这一切一刀两断”。

一切都有因果……太滑稽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的血亲效法他们麻瓜祖先的手段，指望通过虐待，让一个巫师恢复“正常”。

「呵，这确实解释了很多事情。」哈利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荒诞感。

德拉科从哈利出乎意料的平静回答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你怎么了？」

「我不该和你聊这个的。」写到这里，德拉科蓦地产生了某些不切实际的联想，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却不得不接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他们，你的麻瓜亲戚们，是不是……？」虐待这个词第一次如此难以落笔，但德拉科并没有机会真的写完这句话。

「别，别说。」哈利坐在桌前沉默地注视着眼前一行行的对话。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

「他们怎么敢！现在是20世纪了！」

Sliver出乎哈利意料地生气，这让哈利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尽管他嘴上无情地高谈阔论，但是真的具体到他所认识的人身上，Sliver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冷酷。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当然。哈利，我很抱歉让你知道了这些。」

「不，正相反，我很感谢你让我终于明白了他们为什么对我如此残忍。但是，Sliver，如果你真的把我当作朋友，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或许有一天我能和别人谈论这件事，但不要是你说出去的，好吗？」

也许在笔记本上看不出来，但德拉科确实是以一种可称庄严肃穆的方式写下了：「我向你保证。」

哈利合上笔记本，顺着格兰芬多塔楼的窗户向外望去。上午的阳光洒在霍格沃茨的城堡上，远处的魁地奇球场赫奇帕奇队正在训练，黑湖边散落着几撮人群，天空中偶尔飞过几只猫头鹰……一切都和往常别无二致，但哈利却觉得满心空空荡荡。

他应该是要感到伤心或是愤怒的，但他却只能感到荒诞滑稽。

他们或许还觉得自己的行为全然出自好意吧？

而更加讽刺的是，他们真的是出自某种他们自以为是的、愚不可及的好意。

哈利想到Sliver所说的“魔力失控”，不知道他的姨夫姨妈知不知道他们过去十年每一天都有可能被自己“炸”死。如果真的发生了的话，那大概也是挺好笑的。

如Sliver所说，的确能称得上一声“报应”。

但他们却真的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恨不上来，爱不下去，终其一生最好的下场也不过相逢陌路罢了。

“哈利，发什么呆呢？下午魔咒课要迟到了！”罗恩的呼喊打断了哈利的沉思。

哈利连忙翻找出魔咒课的教材和他的小笔记本一起塞进书包里，跟着罗恩一起冲出了寝室。

“等我装一套备用巫师袍！”西莫的声音从寝室里传出。

迪安一边把衬衫塞进裤子一边大喊：“你需要的不是备用巫师袍，是清理一新！”

“我找不到我的魔咒书了！”纳威一边下楼一边在书包里翻着，急得想要回寝室找。

“我和你看一本，”哈利一把扯回想要转身的纳威，“弗立维教授不会介意的。”

***

忙碌的校园生活中，时间很快就来到了魁地奇赛季。训练多日的哈利也要真正上场比赛了。不可避免地，哈利感到非常紧张。

中午的礼堂熙熙攘攘，精美的食物在银器中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可哈利就是没有吃东西的欲望。他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哪里还吃得下去。赫敏和罗恩正不依不饶地劝他吃饭，好像不吃饱饭哈利就能从飞天扫帚上摔下去一样。哈利可是在饿肚子的时候躲过达力的暴打的。

不过这也许也能给他一条退路。万一真的搞砸了的话。

哈利扒拉着盘中的火腿，兴致缺缺。

“祝你好运，波特。你已经用巨怪证明了自己。这么一场小小的魁地奇应该难不倒你，尽管你的对手是斯莱特林。”

身后响起斯内普教授冷淡低沉的声音，三人被惊得连忙抬头，气氛尴尬地沉默着。

斯内普教授说完话，看了他们几眼，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一瘸一拐地。

“这样他身上的血迹就说得通了。”哈利看着斯内普的背影，喃喃低语。

“什么血迹？”赫敏问。

哈利就怕她不问呢：“万圣节前夜，我怀疑是斯内普放出了巨怪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这样他才有时间去绕过那条狗。但是，他还是被那条狗咬了一口，所以他走路才一瘸一拐的。”

“可是为什么要去接近那条狗呢？”赫敏不解。

哈利忙说：“在古灵阁，海格从那个金库里拿走了一样东西，说是霍格沃茨的公事，绝密。”

“你的意思是…… ”赫敏理解了他的意思，但是看起来还是不大相信。

“那条狗就是在看守那个东西。而斯内普想要那个东西。”哈利直接说了出来。

这个猜测暗示的内容过于严峻，罗恩哪怕之前没懂现在也懂了。三人一度陷入沉默，谁也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

将这件事说出来之后，哈利感到轻松了不少。不管怎么样，三个人分担这个猜测总好过一个人。

***

伴随着霍琦夫人的哨声，比赛开始了。

金色飞贼一升空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哈利在球场内四处查看的时候不免产生了一丝担忧，它该不会飞远了吧？

他只需要负责这个金色飞贼，还有躲避游走球。躲避这件事哈利很擅长，即使是在飞天扫帚上。但是现在金色飞贼迟迟不出现，哈利感觉自己有点像在场内看球赛的观众……他甚至还真的有点入神。

格兰芬多的得分越来越多，斯莱特林的队长弗林特有点看不下去了。弗林特借着击打游走球的机会，顺势把伍德给击落了。损失了队长的格兰芬多队不占优势，并且，斯莱特林也渐渐开始无所顾忌起来了。

哈利第一次真正认识到，魁地奇是一项危险的运动是怎么一回事。

你当然可以打得优雅又礼貌，但也可以野蛮又暴力。只要大家各司其职，是没什么犯规可言的。

必须尽快找到金色飞贼。

像是心有灵犀一样，那闪着金光的小玩意儿扇动着翅膀从哈利身旁转了一圈，甚至还停留了那么一小会儿。哈利连忙追上前去。然而这时候却不知是怎么的，哈利的扫帚突然不听他使唤了，开始疯狂地想要将他甩下去。

幸亏他中午没吃什么，不然真的要吐出来了。

赫敏用望远镜看着哈利，非常着急。想到哈利中午的推测，赫敏把望远镜调整到教师座位那边，竟然真的看到斯内普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哈利，嘴里还念念有词。

“真的是斯内普！是他在给哈利下咒！”

罗恩显然比起巨怪更害怕斯内普一些，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来处理！”赫敏低低地吼了一声罗恩之后，就离开了座位。

空中的哈利还在尽力让自己不要从扫帚上摔下来，赫敏没有太多时间了。她飞快地跑到斯内普的座位下方，掏出魔杖，点燃了斯内普的袍子。

魁地奇球场人声鼎沸，不会有人听见她的声音的。施完咒，赫敏便连忙逃走了。因此，太过紧张的她并没有注意到，狭小的空间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德拉科从藏身的木板后走出来，透过座位间的空隙看着教师席因为着火的袍子引起的骚乱，若有所思。

他拨开观众席装饰布的缝隙，看见哈利的扫帚也停止了发疯。斯内普估计很快就会意识到是有人点燃了他的袍子，此地不宜久留。

要隔这么远对一个人施无杖魔咒不是件容易的事，特别是这个咒语还要控制移动轨迹。在观众席用手指着场内这么长时间就太诡异了，在场的都是巫师，肯定会发现。所以只能用眼睛，这样难度就又加倍了，但要是对一个死物施咒相对来讲就会轻松点。

所以这个即将掉进邓布利多陷阱的猎物选择了对飞天扫帚下手。

看样子救世主和他的朋友们觉得斯内普很可疑。嗯，德拉科也承认斯内普确实很奇怪。他怀疑他根本分不清场上球员的位置。然而这样对魁地奇毫无兴趣的斯内普教授居然跑来看波特的魁地奇比赛。

回到座位上的德拉科正好赶上哈利追逐金色飞贼。

不得不说，救世主还真的飞得很好看。作为一个十年没摸过飞天扫帚边儿的人，真的非常好了。斯莱特林的找球手真是没用，一个俯冲就给他吓跑了。

哈利离金色飞贼越来越近了。哈利在扫帚上站了起来，想要快一点抓住金色飞贼，结果脚下一个踩空，跌到了地上。

德拉科看得一皱眉，救世主的平衡能力有点差。他摔得那一下看着疼死了。

所以他到底抓住没？

不止德拉科在这样想着，全场的观众都把目光放在了哈利身上。

哈利看着要吐了。

哦，他该不会真的要吐了吧？德拉科有点害怕。

啵的一声——

哈利吐出了——一个金色飞贼！

没被呕吐物伤害到眼睛的德拉科长抒了一口气。还真是非常格兰芬多式的结局。德拉科刚想扬起嘴角，忽然意识到比分……斯莱特林输了！

操！心情非常复杂！

想到一会儿自己要做的事情，德拉科心里的感受就更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1] 世间的一切都有因果：这句话化用自“存在即合理”，算是一点个人解读。存在即合理不是说存在的就是合乎天理的，而是说存在的都是有其逻辑的，是理性的。当然我说的也不一定对，但是解读为存在的事物都有其存在的正当性的肯定更不对。

下面摘自百度百科：

黑格尔认为，宇宙的本源是绝对精神(der absolute Geist)。它自在地具备着一切，然后外化出自然界、人类社会、精神科学，最后在更高的层次上回归自身。因此，凡是在这个发展轨迹上的就是合乎理性(vernünftig)的，也就是必然会出现的、是现实(wirklich)的。反过来讲也同样成立。这才是“存在即合理”的本来意思。而不是简单的理解为存在的事物就有它存在的原因。无数现象符合某种“理”（reasonable），有其出现的reason，但并不一定是通常语境下的合理，亦即“正确的（right）”的，例如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