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事不过三,黎焱恐怕已经撞头数次,皇太子颜面尽失。
他无法控制变身的时间,人与动物形态又出现认知上的障碍,每次都是戛然而止的感觉。
但事已至此,他也必须正视自己的感情。
不然在心理暗示的驱动才,恐怕变成棉花糖后,他还会干蠢事。
蠢到恨不得撕碎自己的地步。
“没有办法了。”黎焱找凳子坐下,按照惯例,他本应该去处理公务。
但段澜溪的事情成为首要之急。
“我的确很在意他,但是为什么?”黎焱总是做着应该做的事情。
循规蹈矩。
他的人生都在计划中进行,每一件事,每个时间段,由于专注于学习,也不存在任何游玩方式。
在其他人嬉戏的年纪,黎焱已经做好未来四十年的规划。
以他从前的经历,用无聊二字概括恐怕更为合适。
但变成棉花糖后,黎焱整个人生都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昨晚回去途中,落在鼻头的雪花,酒的味道,以及段澜溪身上的香味……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鲜明,仿佛每一格都按下静止键。
他不曾拥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从前没有,或许之后也不会有,他的性格本就寡淡,不会如电影里那般,嚷嚷着非某人不可,不然就去殉情。
在最初,黎焱只是贪念那个怀抱,段澜溪的怀抱。
温暖的,充满活力的。
作为狗狗时他能够肆意拥抱,但此刻……
黎焱望着双手发呆,他竟然想试试拥抱的感觉。
仿佛能将枯燥的电池蓄满,肢体的接触拥有魔力,能给予人安心,以及其他种种。
黎焱也终于理解,为何久别重逢的人总会拥抱。
当将对方抱起时,感受着手心的重量,那才是最安心的时刻。
而之后,变成狗后他率先领悟,某种名为独占的想法,不愿意分享,想用尾巴把段澜溪圈住,不允许任何生物窥探。
当然,他现在也不是狗狗。
差点又忘记了,黎焱捂脸,狠狠捋了一把,又回归严肃的状态。
莫卡一脸嫌弃道:“你刚刚……是不是把你们后半生都幻想一遍了?”
“这是合理规划。”黎焱义正言辞,整理自己的衣领,向着宿舍楼走去。
“哈哈哈不是,你这也太好笑了,哥你现在装都不装了啊?话说你这得咨询我啊,我可是情感大师!”莫卡拍了拍胸脯。
“你?”黎焱言尽于此,眼神透露出“你在开什么星际玩笑”的讯号。
在他的印象里,无论是兄弟还是姐妹,他的下属们都有个共同特点——母胎单身。
事实证明,太过于注重工作会失去爱情。
莫卡尴尬地挠后脑勺:“这不是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呢,你平时不刷视频不知道,现在追人讨论可多了。”
“你自己玩去吧。”黎焱冷漠拒绝。
直觉告诉他,对方只是拿自己做实验。
黎焱拍了拍身上的雪:“你不要和其他人说,我需要先观察一下。”
莫卡眼珠子滴溜一圈,其他人也不是瞎子,根本不需要自己说,他忙不迭点头:“好好好,我嘴巴可严了。”
话音刚落,还做了个拉链条的动作。
黎焱信以为真,缓缓点头,准备去敲响段澜溪的大门。
他需要再多观察,作为从未恋爱过的人,他对此感到新奇,抱着积极的态度去尝试。
于是发生接下来的事件。
在风雪交加的夜晚,打工人辛苦劳累一整天,终于拥有自己时间后,收到救命恩人的邀约。
一个社恐被社交恐怖分子邀请。
作为鼎鼎大名的皇太子,黎焱自小要应付诸多场合,他自然无法理解,对于社恐而言出门有多艰巨。
但他察觉到段澜溪的表情,带着几分犹豫与抗拒。
黎焱瞬间改口:“不去也没关系,抱歉我唐突了。”
“没没没,不是。”段澜溪赶忙回道,又即刻闭嘴,“呃。”
面对他人的道歉,段澜溪会觉得局促,这也是他无法交友的原因,由于不会开玩笑,把每句话都误以为重要的讯息,反而给自己增加压力。
而与黎焱交谈会轻松许多,对方不会带有过多的偏见与评价,段澜溪无须担心自己会被讨厌。
但,他还是不想出门。
这是一个坎,极难跨越的坎。
段澜溪紧紧抓着门槛,张嘴又闭上:“呃这个……”
犹豫再三下,他望向黎焱的双目,也是唯一没有伪装的部分,如蓝宝石般耀眼的瞳孔。
坚毅又清澈。
“我刚好没有吃法。”段澜溪抿嘴说道,忽略身后刚刚停转的微波炉。
黎焱挑眉:“那?”
“那就去外面试试吧。”段澜溪一字一顿,偏过去的脑袋不愿看人,让人误以为高傲。
只有了解的人才会明白,段澜溪是温柔强大的人。
黎焱心知肚明。
秉持长久以来的习惯,黎焱微微俯身,伸手摆出邀请的姿势:“那走吧。”
竟,竟然如此正式吗?!
段澜溪惊慌失措,他觉得对方或许是某个星球的贵族,但面上没有显露,也没有搭上那只手。
“走吧,我还需要早点回来。”段澜溪严肃道,下一秒又反思自己是否过于刻板,会不会惹人讨厌。
但他所有的微表情都落入黎焱眼里,男人微微捂嘴。
如何评价呢?
或许用可爱都无法形容,黎焱险些笑出声,若让他下属瞧见了,定会大叫皇太子被调包。
谁能让黎焱发自内心微笑?不会有人的!
但如今却截然不同,面对喜欢的对象,即便是再微小的事情,也能引起内心的荡漾。
黎焱收敛情绪,彬彬有礼道:“走吧。”
他们就近选择饭店,以黎焱流露的气质,段澜溪本以为要去高档餐厅,没想到是普普通通的小店,老板是位小伙。
黎焱帮忙倒茶:“听说这里的饭菜很地道。”
垃圾星能有什么地道的?
段澜溪本想说不存在本地特色,但在前菜入口的瞬间,他微微怔住。
“啊,我之前来过。”
周围的建筑拆了又建,导致他没有认出来,这家店原来是他儿时经常光顾的店铺。
当他被父亲赶出来,身无分文时,老板娘也曾送他一碗面,并祝段澜溪前途似锦。
黎焱点头,他特地托人调查的:“你喜欢就好。”
“唔,谢谢。”段澜溪也跟着点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黎焱也主动挑起话题:“对了,听说你很喜欢契约兽?要来看看吗?”
“看看?什么?”段澜溪明明记得,对方曾说过自己也没有契约兽。
难道是骗人的?
只见黎焱掏出小巧的机器,没有任何预兆,安装在段澜溪的耳朵上。
随着黎焱指尖的变化,段澜溪眼前的世界焕然一新——
是星际的某项技术,能重现记忆中的某物,无论是视觉还是触觉,所有感观都能重现。
段澜溪眼前站着只昂首阔步的鸵鸟,对方头顶五根翘起的羽毛,因为变异的关系,两只腿比自己还长。
黎焱缓缓道:“你可以摸摸看。”
“好。”段澜溪尝试触摸,柔软的触感在手心扩散,他将脑袋埋进去,狠狠吸了一把。
“啊,好舒服……”段澜溪喃喃自语。
他的所捐所感来自于黎焱,在此时此刻,两人拥有相同的感受,这便是科技的魅力。
黎焱嘴角微微上扬,如今他彻底确信,自己只是为了守护段澜溪的微笑。
从初见时已经注定。
当阳光透过木板洒下,在阴暗无光的饲养所里,棉花糖遇见他一生的挚爱。
段澜溪沉浸在吸兽的快乐中,黎焱也沉浸在对方的眼眸中。
但半晌,他又幡然醒悟。
人类踏上星际后科技飞速进步,但资本的垄断不会结束,高科技仍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作为可耻的狗狗,黎焱还不想被段澜溪识破身份。
所幸段澜溪心无旁骛,也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咳咳,还有其他动物,你要看吗?”黎焱转移话题道。
“要要要,还有吗?”段澜溪兴奋道,又不好意思地尬笑,一脸祈求的神情。
“嗯,还有的,你想看什么都行。”
常年征战异兽,黎焱总会踏入各种无人之地,见识许多契约兽。
星际的变异多种多样,大部分人类还未完全探索完,碰巧被黎焱遇上,他也是细心的人,又恰好全部记录。
两人走过茫茫沙漠,发现翻滚的风滚草中夹着毛球状的物体,又进入深海,观赏一跃而上,在天空飞舞的巨鲸……
黎焱给自己的身份为契约兽专家,专门考察稀有品种,在观赏期间,他也不停介绍。
段澜溪张大的嘴巴没合上去过,他频频点头,询问道:“这些告诉我可以吗?是你的工作吧?”
在他的印象里,绝大部分都未被报道。
“没有关系,他们需要见证者,你会是唯一一个,也是最好的。”黎焱没有向其他人分享的习惯,他的经历只会同段澜溪诉说。
“啊这样。”段澜溪颔首,他心脏猛地一颤,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但转念一想,估计是太过于紧张。
段澜溪:“说起来我之前也见过一些……”
面对同好,段澜溪愿意分享自己的见闻,但过于紧张会导致口吃。
几年来,他未曾好好说话,他想要完整、准确表达清楚,但时不时会出现莫名的停顿,话语卡在喉头,急得下意识抬起后脚跟。
“我,我……”
黎焱表情平淡:“嗯?”
段澜溪察觉到,黎焱是绝佳的倾听者,温柔又有耐心,即便他磕磕巴巴讲话,也不会选择打断。
说完后也会附和几句,没有冷场的情况。
整个过程轻松又愉快,他们也顺理成章交换联系方式。
“啊,名字是棉花糖吗?”段澜溪震惊道,万万没想到对方少女心爆炸,私底下竟如此可爱。
黎焱当然是创的小号,他回道:“嗯,我平时不怎么发东西,不过刚好和你的狗狗一样,对吧?”
“啊,是的。”段澜溪轻笑,下意识说道:“不过我觉得……怎么说呢,你们性格也很像吧。”
半晌,段澜溪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满脸通红,慌张道:“我,我是夸你可爱,就是感觉像,没有其他意思,抱歉抱歉,没有在骂你。”
“我知道,不用紧张。”黎焱耐心劝道,反过来安抚对方。
“昂。”段澜溪垂下脑袋,盯着自己的脚,不愿再看人。
他小声问道:“你觉得棉花糖怎么样?”
强行转移话题,还属段澜溪。
黎焱却倏地拉至嘴角:“没有什么好评价的。”
说蠢都是抬举,但骂了又是说自己,何尝不是件世纪难题。
总之,黎焱恨铁不成钢,拒绝回答。
反倒是提问的段澜溪疑惑抬头,他怎么听出嫌恶的意味?
段澜溪也板着脸,他深知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棉花糖,但他不允许!
他磕磕巴巴道:“棉花糖是最乖的小狗,是最乖的,也是最可爱的,哦对了,他还会帮忙生火,好会……”
段澜溪的嘴巴被捂住,黎焱倏地站起,另一只手捂着脸。
绯红在脸上浮现,黎焱叹气道:“别说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在尴尬地扣地板的对话里,他竟会感到骄傲?
小狗宣布阵亡,勿扰。
作者有话要说:是谁,小狗是谁!
是谁在兴奋,快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