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乌云压城，狂风摇撼着树枝，一道惊雷如利剑般劈开树干，咔嚓的巨雷随之轰响，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

一道震耳欲聋的霹雳后，骤雨突袭，凄凄的风雨汹涌而至，大雨犹如天河倾塌般，铺天盖地从天空倾斜而下。

豆大的雨点击打窗柩，雨水沿着屋檐急速而下，像连成线的珍珠。

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雨滂沱，将府邸中的血迹冲刷干净。

花重锦听着，唇角微勾，冰冷的眸底泛起兴味。

“乐正大人不愧是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人物，听您一席话，难不成这些人命与您半点关系都没有？”

乐正霄额间沁出冷汗，眼神游离着，他虽然不知这红衣女子是谁，可周身的气场威压绝不是一般人，杀人夺命对她来说，好像不过是一念的兴致取决而已。

他喉咙发紧，艰难的咽了口口水。

“这，我哪里能决定得了君王之意？至于那些人命…那我也是没办法啊。”

“没办法？伴君身侧没办法，借机连坐了朝堂数位与你对立的官员也是没办法？大肆收敛买命官员的钱财也是没办法？让数万将士曝尸荒野也是没办法？”

连续的追问打断了乐正霄的思路，他支吾几声，绞尽脑汁的想狡辩。

下一秒，迅疾的刀光划过他惊惧的瞳眸，还没来得及呼救，血淋淋的人头落地，祁峥苍白俊秀的脸上溅了几滴血迹，他无动于衷。

收了刀，俯身拎着人头，一言不发径直走出了屋子。

花重锦负手而立，无奈的跟在他身后。

少年将几颗人头悬系在府邸门前的匾额上，又用鲜血在府门上写下几行血字。

字迹张扬苍烈，满诉凄绝哀痛。

“大仇得报，可以走了吧？”女魔头抱着双臂，转眼看着外面暴雨如瀑，语气闲散如常。

“你知不知道，在人界肆意杀了这么多人，本座得给你收拾多大的烂摊子？”

“还没，没报完。”

身上被雨水淋得湿透，少年抬起头，面容苍白透着青灰死气，身上的怨气散去不少，许是因为在血池泡了太久，又经历了一系列剥皮拆骨，换血碎魂的酷刑改造，他的魂魄还未融合完整，说话的语句磕磕绊绊的。

“你还想干嘛？”

女魔头没了耐心，墨黑的瞳眸盯着祁峥，笑得凉薄。

“你是不是误会了？帮你报仇是我的承诺没错，但多余的事造成的后果，我可不负责，你不要得寸进尺。”

少年沉默片刻，将一直握在掌心的玉牌拿出来，声音低哑。

“这玉牌，不是我的。”

深夜寝宫，台上的妃嫔妖歌曼舞，舞得累了，柔软的身躯依偎在小国君身侧，声音娇软。“陛下，臣妾舞得腰都酸了，不想跳了。”

小国君年纪不过十三岁左右，乃是先国君最为疼爱的幼子，国后心软，将这亲子宠溺得无法无天。

性情乖张易怒在宫中是出了名的。

他闻言暴跳起来，将手中金樽砸到那妃嫔头上，酒水洒在她脸上，湿了精妆和云鬓。

“你不跳？不跳老子还看什么歌舞？！宫里大笔钱财的养着你，跳个舞你就累了？没用的废物！”

此话一出，身旁的几个妃嫔都吓坏了，连忙跪下大气不敢出。

“你不是说累了吗？那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来人，将她拖出去，把她双脚砍下来！”

那妃嫔吓得瘫坐在地，一连磕了几个头，哀声求饶着。

殿外迟迟没有动静，他被哭声吵闹的心烦，一脚踹开身旁的妃嫔，起身向着殿外吼道。“人呢？都死了不成？！你们敢抗旨不尊？”

“陛下，快跑…有刺客！”

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浑身是血，艰难的走到殿门口，口中鲜血喷涌，对着小国君道。

几个妃嫔见状，吓得花容失色，一齐跑散了。

“你，怎么回事？有刺客？那个胆大包天的逆贼，敢行刺国君？”

小国君腿肚发软，四肢仿佛被抽走了力气，他惶恐的后退几步。“不可能！少师说了，明烈侯和燎原军已除，以后我坐在王位上，不会再有威胁了，谁敢刺杀国君…”

他不住地后退，不经意绊倒在一座小茶几上，跌倒在地，摔得有些狼狈。

殿外雨声急促，似是又下大了许多，

雷雨交加，闪电的光亮得蓝森森，雷也凶恶地隆隆作响。

那士兵失血过多，倒在地上被一刀结果了性命，祁峥浑身被淋得湿透，他像是没有感觉，身上的伤口流出漆黑的污血，沿着手背滴落在地。

少年站在殿门口，周身黑红怨气萦绕不绝，身后数道惊雷利光划破黑夜，映照出他阴沉可怖的脸，犹如九幽炼狱里挣扎爬出的阴罗厉鬼。

“你是，你是…”

小国君脸色惊得苍白，身躯颤抖。“不可能！我亲眼看见那些将士被焚烧成灰，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殿外风雨汹涌，雷声轰鸣，如泣如诉。

猛烈的风吹得殿内梁上的层层金丝锦纱风飞乱舞，吹灭了殿中灯烛，周围瞬间暗了下来。

少年的脸隐藏在昏暗灯光下，双眸好似燃着凶狠的怒火，却又隐含着几分悲凉之色，周身的黑红怨气似在桀桀怪语，凑到他耳边轻声诱哄，催他早些陷进弑杀妄孽的泥潭沼泽，以此催生更多的怨气，越多越好。

祁峥捂着头，神情痛苦，双眸染上几丝森冷狠烈的红，动作僵硬的上前，修长的双手扼住小国君的脖颈，力道愈狠。

凡人的身体脆弱至极，死后不过十天就会开始腐烂。

女魔头为了尽量完善他的身体，可谓是下了血本，花了不少心思。

表面上除了肢体重组的缝痕难看了点，其余的心思手艺可谓是极尽精巧，鬼斧神工。

经过血池淬炼，他的力气已非凡人可比，别说是掐断一个人的脖子，就算把人全身的骨头掰断捏碎，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小国君脸色涨得青紫，眼看下一秒就要咽气，少年却忽然松开手，挣扎着恢复了神智，睥睨着地上人狼狈求生的样子。

转而将手中提着东西塞进了他手里。

细看之下，竟是乐正霄的头颅。

“少，少师！”小国君剧烈的咳嗽几声，才缓过来，看到面前的头颅，他身体颤抖不已，眼神闪烁着恐惧，却再也没了原先张狂的气焰。

“祁家三代忠烈，为犬戎国征战五十年，大小战役共计三十七战，于国于民皆无愧，墨玉麒麟乃先国君钦赐的军徽，一并还你。祁家，不欠你们什么了。”

殿外飘风急雨，滚滚天雷狠狠劈裂天幕，少年的声音掷地有声。

墨玉麒麟玉牌一直握在手里，已隐隐显出裂痕，他俯下身，将玉牌郑重放到了小国君的手中，转身走出殿外。

花重锦撑着一柄油纸伞，站在殿外候了一会儿，看到少年走出来，便信步跟上。

二人并肩，一同消失在重重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