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轻烟混合着清新的草木香气,化为乳白色的白雾弥漫在整个炼丹室中。
室内灯光昏暗,数根鲛脂不灭烛的烛光影影绰绰,明灭不定。
锦玉红双赤金凰炼丹炉下的九幽青焰燃得愈盛,外围青金色的光圈颤动着,幽绿诡谲。
花重锦熟练的将金鳞草放入瓮中碾碎,取出浓绿的草药汁,与先前提炼好的药材按照比例混合。
随后慢条斯理的取过短匕,割破手腕,猩红的血流入碗中,她面无表情,双眸泛着幽幽冷光,淡漠死寂。
“宗主,上品玉仙鹿和中品沙灵狐的妖丹都到手了。”少央如影子般,自暗处走出,将手中的锦匣奉上。“那两只灵兽抵死反抗,被属下一并杀了。”
“两只畜生而已,杀了便杀了。”花重锦不为所动,拿过妖丹继续埋头处理药材。
“宗主,那个人已经死了十天了,不过就是一个凡人,何必花费这么大功夫去救他?”少央站起身,立在一旁,眼尾扫过一眼内室。“宗主的身体比他宝贵万倍,何必要用自己的精血?”
不过是前几天,在人界一处荒林里寻到的一个凡人将军而已。
气息奄奄,显然已经快死透了。
宗主一向对凡人毫无感情,这回不知怎的,竟然下定决心要救他。
不仅用自己的精血炼制丹药,还讲宗内珍贵的血池给他用。
血池之水来源于魔界赤水,赤水乃是上古魔界三大始祖之一元魇神陨时,自身精血融入赤水,自此赤水便是一片殷红。
其水拥有含有始祖精血,有着起死回生,养化生魂的作用。
十分宝贵。
用在一个凡人身上,着实是糟践了。
“他有大用。”
花重锦勾唇笑,浓丽的眼完成半弦月,笑得冷嘲。“眼下咱们的魔尊殿下还在小情小爱里难以自拔,云麟又靠不住,其他人更是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本座需要一个足够强大,能够保护我的人。”
妖丹被碾成粉末,伤口的鲜血流入玉碗,连带着其余的药材一齐被放入炼丹炉。
“织幻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她怎么还没回来?”花重锦玉唇轻抿,带着冷冷的不耐。
那无绝境里有云灼还是魔尊时,认主的三件灭世神器。
大战结束后,神器自动封灵,成了个废品,除了云灼之外,其他任何人都驾驭不了,若是强行驾驭,还会被魔灵反噬。
既然只有他才能用,那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
至于认主之后会发生什么事,那就与她没有关系了。
几声嘶哑难听的怪叫声传来,一群乌鸦黑压压的飞进殿内,各个红眼赤瞳,墨色羽毛散发着漆黑的浊气。
“哼,一群吵闹又没用的畜生。”少央目光锐利,化出数十根暗镖根根命中,干脆利落的削断了几只墨鸦的翅膀,空中轻轻落下数根染血的黑羽。
没了翅膀的黑鸦惨烈的喊叫,被少央彻底结果了性命。
“嘎嘎…”
鸦群心生胆怯,发出难听的怪叫,四散而逃,织幻见状,慌忙走上前屈膝认罪。
“宗主息怒,是属下办事不力,让宗主久等了。”
“事情办的如何?”
织幻简单的汇报了一下情况,斟酌着用词。
“棠眠并没有回宗门,而是一路去了龙瑶城神农府,去找一味名叫玉髓芝的珍贵药材。”
花重锦来了兴致,坐到一旁的黑玉石首座上,姿态闲适。
“她这是要…自己炼断情丹?”
她想起曾阅览过的,魔族上古邪术的典籍里,有提到过这一味秘药。
只是药方繁复,药材难寻,炼制又不易,再加上她不需要断情绝爱,所以没什么兴趣。
“属下不知,只看她很着急的样子。”
花重锦想了想,点漆双眸染上倦怠,声音淡淡。“知道了,此事本座自有打算。”
随即转过头,吩咐少央。
“再过几日,将清玄宗发现无绝境的事情,在修仙界散布出去,动静越大越好。”
少央了然,嘴角上扬,点头应了一声。
紧接着,二人一齐退了出去。
花重锦起身,将先前炼制好的灵药端进了内室。
仅仅一墙之隔,滔天的热浪几乎要将人融化。
内室整体由魔界弥煞山的黑矿石所制,刀枪不入,坚固异常。
照明的青麟焰燃着幽幽蓝光,将漆黑的氛围染上诡异。
九颗龙头吐着源源不断的暗红色的岩浆,浑浊浓稠,竟都融不了血池分毫。
血池之中一片猩红之色,燥热的很,因是血池的血气沸腾所致,周围戾邪之气汹涌缭绕,似烟雾般隐没于周遭,浓稠如血。
池中坐着个裸露上身的男子,健硕的胸膛上伤痕累累,白皙的皮肤条纹清楚且刚硬。
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上,透着隐约的青灰色,双眸紧闭,看起来已然死去多时。
花重锦坐在池边,倒出几颗丹药塞进男子嘴里,柔和泛着珠泽的指尖轻抚他左臂上缝合的伤口。
这才看出来,原来男子的左臂是用针线一点点缝合上去的。
他的左手一直紧一个东西,花重锦废了老大劲才把他的手扣开。
是一块雕刻着赤玉麒麟的玉牌,反面用苍劲的字体雕刻着燎原军三个字。
“燎原军…”
白皙修长的指尖轻抚玉牌,花重锦侧坐在血池边,自顾自的说着。
“人界明昭国前几日新帝登基,朝廷大换血,有人上书构陷明烈侯意图谋反。小皇帝亲自下令,将明烈侯全家满门抄斩,明烈侯育有十三子,只有一子为亲生,最终连同燎原军,无人生还。”
赤玉麒麟正是燎原军的军旗,现下明烈侯一案震惊朝野,满城缟素,一片哀苦悲痛之声,无数百姓身着殓衣跪在宫门前为其磕头鸣冤。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千万烈魂英魄阴兵借道,早已被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一齐押送到了鬼界奈何桥,孟婆一把年纪熬了五天五夜的汤,才将所有的燎原军送入轮回道。
这算是几百年间,声势最为浩大的一波鬼魂了。
他们生时为国征战沙场,死后也未曾因为被冤,生怨化为厉鬼,只是那样决绝洒脱的去了。
甚至不曾去往望乡台看望故乡一眼。
人界再如何,也与死者毫无相干。
她对于凡人的生死毫无兴趣。
只是在那时也不禁有些叹惋,若是这样的军队在她手里,与她的大计必然是如虎添翼。
可惜凡人愚昧卑劣的本性永不会改,只可惜了这么多忠肝义胆的人。
“真是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呐,虞家因与明烈侯一家关系太近,全家贬为庶民,发配南疆,你那小未婚妻生来多病,半途病逝,一张草席草草裹了,丢弃荒野,被野狗啃食…
呵,祁峥,你可恨?”
素若兰花的玉手伸到血池中,撩起一片水花,花重锦将明烈侯一家的惨状,事无巨细的复述出来,为的就是最大化的激起他的戾气。
她的武器,那当然得是最好的。
这小子现今不过一介凡人之躯,那么多精炼丹药不要钱似的喂着,再加上血池的浊气调养。
若是他本身没有戾气撑着,毫无活下去的意念,迟早会爆体而亡。
一滴鲜血滴在琉魄珠之上,暗淡蒙尘的珠子灵光乍现,花重锦眼疾手快,将珠子传至少年的心脉处。
血池经年日久,浊气深厚,感应到不寻常的华光,浊气汹涌如潮,灵光锐利似刃,使得血池不断掀起水浪。
琉魄珠拥有涤荡世间一切污秽浊气的能力,对妖魔攻击性极强,但对于凡人却无碍。
珠子随着心脉潜入体内,男子依旧闭眸,像是安宁的睡着了,身体足足被血池浸泡了数日,周身不可避免的染上浊气。
“祁峥,你若是能活下来,为我所用,本座可以为你报仇。”花重锦凑近,黑色锦缎般光滑的长发散落胸前,柔柔玉手轻抚男子俊美的侧颜,赤色樱唇微勾,眸色幽诡狠厉,声音蛊惑撩人。“你所有想杀的人,本座助你,将他们杀个干净。”
男子似是听到了,纤长浓密的长睫微微轻颤,宛如破茧的蝶顽强挣扎着,颤动双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