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完美犯罪》
文/未见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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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暴雨如注。
云京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接警，夜班A组紧急出动。
据悉，一行攀岩爱好者在乌鸦山河道口发现漂浮人头。
山崖中部距离市区约有150公里左右，山路颠簸，警车左摇右晃。
进山后雨势更大，浓厚乌云遮盖，大雾四起，视线受阻。
枯藤老树颜色浓郁发黑，天色阴沉似要欺压而下。
昏暗丛林间，警车车灯闪烁不断。
支队领导安排以案发现场一公里为准，开展地毯式搜索勘验。
众人皆身着墨绿色厚重雨衣，手套鞋套以及医用口罩装备齐全。
指挥行动的扩音喇叭被人拉开。
“各位，听我指挥。”
“眼下暴雨，河道水位上涨、水流湍急，若不及时行动，恐碎尸会被冲至下游河道，再汇入江流之中，到时受害人躯体不全，案件更加难办。”
“所以我们在下游摸排浮尸碎块的兄弟们，还剩最后一条残臂，大家加快速度，注意安全。”
四周雨声粗犷狂暴，雨滴拍打枝叶及水面的噪音占据百分之八十的听觉感官。
可分明嘈杂的四周，却又什么都听不清楚。
许知临清瘦身躯此刻已全然没入汹涌水流之下。
他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水性好，临危受命。
腰间只捆着根粗韧麻绳，便无所畏惧地一头扎了下来。
期间磕磕碰碰，被急流冲得昏头转向，换气呛水，咳到眼底发红也不敢忘记使命。
这时手臂大张顺势往下细致摸排，直到摸出那条被淤泥掩埋的受害人残臂时。
许知临才猛地涌出水面，高举右手，于雨夜中大喊一句：“我找到了。”
此次出警任务至凌晨六点结束。
暴雨转小雨，大风。
受害人尸块已全部收集完毕。
许知临拖着沉重四肢，跟随支队长的“收队”指令一起，随警车返回市局。
众人周身湿透，进入拖洗干净的警局大厅，水迹泥迹，各式脚印惨不忍睹。
身着白大褂的小贺法医匆匆赶来四楼，看见许知临，不由惊讶：“小许，你怎么还穿着湿衣服？”
“脸色青白，气血不足，赶紧洗个热水澡再换身干净衣服，然后来我这拿包药吃，小心感冒。”
许知临大学刚毕业，在云京市举目无亲，生活拮据。
前期因公事繁忙，日夜颠倒，他一直暂居市局休息间。
直到后勤王大爷连续十六次逮到他在三楼景观阳台晒秋裤一事，才明令禁止除公事外，任何人不得在市局工作间安家的全局通报。
至此，许知临被迫踏入租房之路。
但他又家境普通，父亲肺癌去世前还欠下一笔巨债。
一摸兜，俩包空空，比脸还干净。
此时祸不单行，又接到催债短信。
二姨：【知临，距离你父亲去世已满三年，当初治病二姨家借给你五万块钱，如今你小苗表妹已考上大学，急需资金周转，你既已参加工作，看能不能想办法先还二姨两万块，解二姨家燃眉之急。】
张叔：【一万六千块钱借了五年多，到底什么时候能还上？】
小舅：【以前你没挣钱，一家两口、孤儿寡母没有收入来源，大家都催不得，可是现在已经毕业工作了，总得承担起家里的经济责任吧，什么时候给咱们这些债主也说说，这钱究竟怎么还？】
许知临握着手机，面对大片质问，沉默以对。
他是已经参加工作没错，可是目前入职刚半年，工资也就在五至六千左右上下浮动。
每次发完工资，除了给自己留下一千生活费外，其余资金，许知临都会悉数打回各位债主的账户之中。
此后通过短信感谢、道歉，再承诺下次还款日期以及金额。
可纵使努力如此，他也实在没办法一下填补上父亲病重那些年，给家里撕开的巨大缺口。
这期间额间湿发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许知临站在窗台边。
后勤王大爷路过，又不给脸面地高声喊他：“小许，赶紧出去找房子住，洗完澡湿衣服不许晾到景观阳台，听到没有？”
许知临闻言，背脊忽绷地笔直，他自卑又敏感，只得低低应下一句：“是。”
找回来的残破尸身已送至法医室，等候出具的尸检报告还需些时辰。
后续所有走访、调查、确认身份以及收集证据等工作都得以调查报告为依据。
趁着队内众人出外勤返回休息的时间。
许知临乖巧坐在办公桌前，用手机提交了自己的个人租房登记信息。
房产中介很快回复：【南区三套、北区两套，地铁现房，交通便利，下午三点有空过来看看？】
许知临为难的看了一眼自己面前堆积如山的案件资料，欲哭无泪。
他颤颤巍巍打出一行字：【请问晚上十点以后方便吗？】
对面很长时间没有回复。
许知临垂头丧气。
想来也是，夜里十点别说房东，人家中介都要下班休息了。
于是磨磨蹭蹭正打算再与人商量着把时间再往前移去一些。
谁知对面忽又回信：【晚上十点过后只有一位房东有空，他家地址在南区，距离稍远一些但胜在交通便利，房租价格给得也优惠，唯一的条件就是房东本人也要合租，您看这个条件您能接受吗？】
能能能，当然能。
许知临欢喜不已，等镇静下来，又忙问：【那这个优惠力度，具体是多少呢？】
中介答：【这套房子在南区商圈，市值6w多一平，一套总面积120平的两居室，装修环境都是顶级，目前给出的价位只要3500/月一间次卧，在整个云京市都找不出这样便宜好住的房子了。】
【也是你运气好，正巧赶上上一位租客突然违约搬离，否则还租不到呢。】
许知临：……
三千五一个月，好贵啊。
他上个月的工资加上加班和补贴一共才发了六千六，扣掉三千五的房租，那不是只剩下三千一了？
家里还剩下那么多债务没还，要他一个月单因住宿就消耗掉一半的工资，实在罪恶感颇深。
正当许知临因房租价位为难时，中介又及时回复：【当然如果房租比你的心理价位稍高一些，到时候我们过去还可以还价的嘛，这个房东人年轻，长得又帅，脾气很好，超级nice的。】
看到对面好说话，许知临才稍微松下口气。
于是和中介小姐姐约好晚上十点一起看房后，他深吸口气，又迅速认真地投入到案件办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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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十点后，许知临看了两遍手机时间。
刑侦支队办公室灯火通明，应到尽到全体加班。
陈姐刚刚递给他的资料，许知临也已经迅速整理完毕，但是他们铁面无私的魏队还没走……
许知临又悄悄回头瞥了一眼。
他天生社恐，根本没办法和领导沟通交流。
又雪上加霜的遇到法医室的尸检报告出具。
“魏队，魏队，法医室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根据尸检报告表示，死者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24小时，毒物致死，胃溶液内发现有残留毒物，并且毒发时死者有过剧烈挣扎，暴毙后又被凶手用利刃分尸，捆上石块沉入河底。”
也是凑巧，在恶性刑事案件发生隔日，正遇上一群驴友登山。
中途休息时，有人潜入溪底游泳，又意外发现这颗漂浮头颅。
如果这时要开案情研讨会，怕是不到凌晨都结束不了。
许知临如坐针毡地反复按亮自己手机。
中介小姐姐从最开始和他约在地铁口的位置，到现在竟然也把小电驴骑到市局门口来了。
房产中介半小时前：【小哥哥还没下班吗？】
房产中介十五分钟前：【小哥哥我往前一点来接你哦。】
房产中介三分钟前：【小哥哥我已经到你们市局楼下啦。】
许知临：……
今天看来是走不了了。
他暗叹口气，正打算道歉改约时，忽又听闻一句。
“今晚就查到这里，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我们明天再来。”
他们！铁面无私的魏队！居然有一天主动要求提前下班？
许知临简直欣喜若狂，但冷静下来又想，不对啊，什么提前下班，这分明是延后下班。
这就是在压榨打工人！
但是他们魏队居然也能主动提出，让大家在24点之前结束工作下班回家。
他真的，许知临直接哭死……
这时顾不得再反复拖延，距离约定时间，已经迟到半小时了。
他火速收拾自己办公桌上的案件资料，放进抽屉里锁好。
跟着弯腰低头，一边道歉，一边快速溜出办公室门外：“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众人见状惊讶，心想这小许，今天下班居然没有提前躲进卫生间里，然后等大家都走了再偷偷跑出来铺床睡觉？
许知临有约在身，快步跑出市局。
他看见中介小姐姐笑容甜美，相隔一条马路，远远冲着自己招手。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骑在粉色小电驴上，等许知临过来，再顺手扔给他一只头盔。
许知临惭愧不已：“实在非常抱歉，我工作太忙了，连累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还要出来，这样吧，等下看完房子，不管合约有没有签下，我都请你吃饭好吗？然后再送你回家。”
女孩大方开朗，笑意满满道：“没关系，都是卑微打工人，小哥哥快上车，最多半小时，保证把你送到。”
盛夏三伏天，夜风燥热。
即使是下过一场暴雨，天气也丝毫不见凉意。
云京市深夜十点后，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热闹得很。
只是这前往看房的路，许知临怎么觉得越走越有些熟悉呢？
“就是这套小区了，环境很不错吧。”
“地理位置就在临街商场背后，出行方便，但又在一定程度上极好的避开了一部分嘈杂喧闹。”
“你看，那边就是地铁，这边出来也有公交站，药店、超市、商场、一应俱全，往左转还有公园和游乐场呢。”
他们把小电驴停在商场外，步行前往住房处。
中介小姐姐耐心细致地向许知临介绍周遭配套设施。
直到刷卡进入电梯，上行24楼后，许知临才突然反应过来。
不对啊。
这、这……这不是半年前他刚入职市局，接手第一桩抓捕案件吗？
在侦办过程中发现凶手踪迹，然后带领队伍从地下停车场通过消防通道的上行楼梯，再破门而入按住改头换面，打着少年宫兴趣培训班教师的名义，在十六年前奸杀多名男童女童的变态杀人犯的地址吗？
怎么……会！
许知临震惊不已。
这桩案件后续办理都是他在跟进，犯罪嫌疑人在一审被判处死刑后，不服，又重新提起上诉。
现在二审案件还在重新等待开庭的过程中。
这期间凶手虽是租借他人房屋，这屋主人也算是无妄之灾。
但许知临也始终觉得太膈应了吧。
要他去住曾经有过连环凶杀案前科的变态杀手住过的房间？
不要啊！
许知临内心哀嚎，正要阻拦，但动作不及，中介小姐姐已然敲开房门。
那扇曾经被自己破门而入的普通锁门锁，现在已经被重新更换成了更高级的指纹门锁。
只待“滴”声响起后，房门被人推开，视线范围内露出一截白皙结实，经络分布均匀的男性手臂。
屋主人像是怕光，室内光线对比走廊灯也显得格外深沉黯淡。
门内那人发丝微长、眸色清亮，气质高冷矜贵。
看见许知临，一双凤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又嗓音沉沉地唤他一句。
“许警官。”
“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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