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徐颓山打通一点灵脉，又给了他几滴血后，沈醉玉浑身虚软，中午都是扶着山壁颤巍巍走回去的。

回去时，陆九酿午饭都吃一半了，见他回来，赶忙上来扶他一把，也没多问。

听闻他要正式开始修炼，陆九酿慷慨地给了他两颗辟谷丹，并且告诫他如果三天还没成功，要停下来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或者再吃一颗，因为他的辟谷丹是短效的，一颗只能抵三天。

接连两天，徐颓山完全不见踪影，连虚镜都不再出现，沈醉玉便时刻揣着玉佩运功。

因为暂时不再疏通灵脉，因此他也不用躲躲藏藏，直接在用来休息的山洞不远处找了处空地，就地引气入体。

上辈子，他引气入体很顺利，不到一天便成功了，今生突遭变故，需要的时间难以预测。

三天后，沈醉玉依旧没能成功，他暂时停了下来，睁开眼却发现陆九酿蹲坐在旁边，透过并不深远的山洞石壁看向外面。

察觉到沈醉玉睁开眼，他原本了无生气的脸立马变得兴奋起来，“玉哥哥，你可算醒了，陪我说会话吧，我都快无聊死了。”

“徐颓山呢？他没出来吗？”沈醉玉诧异道。

说到这个，陆九酿垂下脑袋沮丧道：“没有，他一次都没出来过，我本来抓了只野兔，还想问问他怎么吃呢，结果他不出现，我只能把兔子圈住扔在那了。你给我煮菜汤好不好？我想喝。这几天一直吃零嘴，甜腻了。”

左右都要休息一下，沈醉玉点头应下，随后起身准备出去，结果因为坐太久腿僵，踉跄好几步才被陆九酿小心翼翼扶稳。

进洞时还是白天，现在却是夜深人静，不过今天，外面的月亮意外地圆亮。

月光透过树木间隙照下，地面上光影绰绰，倒有种祥和的气息，谷里也没那么暗了。

沈醉玉在前面找菜，陆九酿举着夜明珠跟在他身后。

听见动静，骡子伸着长脑袋朝这边看过来，两人刚刚发现骡子把它周围能吃的植物全吃了，给它又换了个地方拴。

“玉哥哥，你修炼怎么样了？引气入体了吗？”陆九酿想起他那惨不忍睹的天分，没忍住问了一嘴。

以往他遇到这种人，将测灵结果告知对方后，对方都会打消修炼的念头。

毕竟，就算修炼了，于他们来说延长的寿命也是微乎其微，并且也没什么用，还要费时费力修炼，简直浪费人生，不如做个普通人安稳一辈子。

沈醉玉惆怅地摇头，“没有太大效果。”

这次他明显感觉到力不从心，不比上辈子，他修炼非常顺利，才过了一日就成功引气入体，当时师兄还说他是天赋异禀，可后来……

这不就证实了，心脉里的那个东西就是在修炼后才出现的吗？

以前从未思考的问题一下变得清晰明了，是师父，一定是师父！

他修炼的功法，全都是师父亲自挑选并交到他手里的！

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今日是十五，所以月亮才这么圆，还有一个半月就要过年了，”陆九酿也发愁地看他，“一个半月，你能成功吗？”

沈醉玉：“……”

就不能盼他点好吗？

“不过我在那之前就会走的，如果你也出山过年，你连一个半月都没有。”说着，陆九酿叹了口气，他还从未见过天分极差的人修炼，也不知道他要费多久。

沈醉玉：“你去哪？不就在这里吗？”

“我要回家，我大哥还在家等我呢，我是一定要和他一起过年的。”陆九酿解释。

过年。

前世，上半辈子是看着别人过年，下半辈子是和师父师兄一道，今年，大概只有徐颓山能陪着他了吧。

沈醉玉心道。

他现在几乎开始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和徐颓山相处了，因为不论徐颓山是好是坏，往后修炼是一定要仰仗于他的，别无他法。

至于师父……还有两个半月就能见到他了，这次，他一定做好一切准备，留好退路，去探探师父究竟要做什么。

谷里空间宽阔，植被厚，有时他们讲话音调高甚至有回声，不过有人聊天，倒不显得这凛凛冬日索然无味。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做好了菜汤后，两人也没贸然去处理那只兔子，怕做坏了浪费，就往木笼里塞了些草，保证这兔子暂时饿不死。

冬日里能抓到一只能吃的小野味很是难得，陆九酿还是有天下午四处扒草丛找菜看见的兔子，废了不小的劲才抓到。

原本见沈醉玉不醒，他想自己做点东西来着，沈醉玉带来的盐一直在洞里放着，方便几人做饭时用，结果他发现自己完全不认得能吃的野菜长什么样，这才作罢。

蹲在小溪边洗菜时，陆九酿把自己的锅碗从其中一个储物袋里掏出来开始在旁边架柴禾，想了想，问：“玉哥哥，你会炒菜吗？”

“会。不过炒菜要豉油，这里没有，怎么做？”沈醉玉边洗菜边择，正想着拿碗放一下，陆九酿递过来一个盘子。

顺着盘子看过去，陆九酿嘿嘿一笑，“做菜得用盘子，豉油我有，不如今晚炒菜吃糕点，等下再烧点水好了。”

“你还没吃完？！”沈醉玉惊讶不已，这陆九酿哪像出门历练，说是公子哥出游还差不多，就差一个厨师和各种新鲜的食材。

“我不会做饭，怕自己饿着，就买了许多，而且冬天也不容易坏。”说着，他就从另一个储物袋里掏出了两罐豉油，甚至还掏出来了椒柳、姜和醋。

看着面前整整齐齐的一排调味料，沈醉玉目瞪口呆。

“你东西怎么这么多？”

“悄悄跟你讲，这些都是我在家偷偷拿的，”迎着沈醉玉吃惊的目光，陆九酿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经常看我大哥做菜的，我以为我也会，所以才拿了这么多东西。结果之前做了两回，菜都黑了，特难吃，然后这些东西我就没再拿出来过了。”

“之前徐颓山在的时候你怎么没问他？”

“之前那个烤肉就挺好吃了，再配上你做的菜汤，我还有零嘴，够吃了，就没说。哪成想想吃的时候他不在，不过就算他在，也只能说一说，又不能帮我们做。”陆九酿颇为失望。

正要跟他说徐颓山的手可以从玉佩里伸出来时，沈醉玉忽然想起，在陆九酿面前，徐颓山还是个器灵，于是话到嘴边硬是吞了下去，顺着他的话讲。

有了东西，沈醉玉晚上炒了盘菜，和陆九酿说的那样吃了顿还算不错的晚餐，之后吃了辟谷丹继续修炼去了。

吃饱喝足，陆九酿也不觉得无聊了，歇了会肚子倒头就睡。

三天后，沈醉玉依旧没有完成引气入体，陆九酿又给了他一枚辟谷丹，又是三天，他才终于成功。

睁眼时，天上下雪了。

修炼用的小山洞空间不大，最多六尺深，高度也只能容他勉强站起来，手臂都举不起来，只有洞口处垂落的藤蔓做些微遮挡。

此刻，树藤枝叶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还有零星雪花从洞外飘进来，晃晃悠悠飘向沈醉玉。

他下意识抬手去接，忽然想起上辈子拜师后的第一场雪，师父还用法术操控雪团逗他和师兄玩。

如今，那令人动容的场面也不知还能否再见到。

端坐好几日，腰也累了，沈醉玉无意识弯腰放松，摊开手掌去托雪花。

“姓沈的，现在感觉怎么样？”

山洞里突兀的一声，吓得沈醉玉一个激灵，眨眼间，落在手指的雪花化作一滩水顺着指缝流下，消失无踪。

沈醉玉立即收手敛了神色，低头才发现玉佩躺在拖地的衣摆上，徐颓山正在里面仰面打量自己，也不知看了多久。

他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道：“没太大感觉。”

这是什么表情 ？思念？难过？他想起了什么？

徐颓山若有所思，如今他已重回金丹境，等下月再稳固了境界就可以找机会对沈醉玉探查一番了。

想到这，徐颓山收回目光，淡然应道：“哦。天要黑了，走走走，跟我去处理剩下的半只兔子，小陆做饭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那兔子被处理了一半，另一半怕放坏被徐颓山冻住了。

之前他们想红烧着吃，结果在徐颓山的指导下，陆九酿成功做了锅烤碳，这下，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了，俩人就眼巴巴等着沈醉玉睁眼，硬是等了好几天。

陆九酿一日两次，修炼结束都要来看看他，徐颓山则是醒了之后就一直待在他身边，等陆九酿过来就和他聊聊天，几乎是对沈醉玉寸步不离。

缓解腿麻从洞中出来时，沈醉玉发现他们把骡子换了个树拴着，找了足够的草料做食，又寻了枯叶铺上，陆九酿还施法让树枝交错伸长，做了个简易木棚，防止骡子被落雪冻坏。

好歹是带他们来这里的功臣，可得好好供着，就是怕骡子不懂事跑了，所以才一直拴着。

不过他们有时间会牵着它在谷里走一走，活络活络筋骨。

回到休息的大山洞里后，他们发现兔肉被冻得彻底，即便外面的冰化开，里面还是硬如石块，因此三人只能放弃，将兔子扔到一边。

好在徐颓山醒来之后发现了几条大鱼，那些鱼足有他小臂那么长，两手相合那么胖，因为长得太大，被卡在小溪的石缝里。

徐颓山弄来两捆干树枝卡在小溪里，只让水过，鱼过不去，就这么把鱼圈了好几天。

见到那几条鱼时，沈醉玉立马就觉出不对来，显然，另外两人也察觉到了。

“玉哥哥，你觉不觉得，这鱼很像当时跳着咬你脚的那几条？”陆九酿斟酌着问。

当时他一门心思想尝味，对那几条鱼的印象并不是太深，还是徐颓山先发现这鱼的花色眼熟，跟他讲了之后他才回想起来。

沈醉玉沉着脸看了眼自己给徐颓山放过血的手，而后接受这怪异的现实，掏出匕首抓鱼剖内脏剔鳞。

因为食材不完善，他们只能做最基本的鱼汤。

沈醉玉以前在沈家厨房干过活，知道怎么处理，因此处理了一条大鱼，找了野菜，做了锅鱼汤。

树枝还挡了几条小鱼，经过处理之后拿来烤着吃了。

随着夜色渐深，雪越下越大，因为怕溪水结冻，他们把身上能装水的东西全都拿出来装满了水放在洞里，随后围着火堆聊天。

接下来的一个月，沈醉玉的生活渐渐稳定下来。

徐颓山第一次给他疏通灵脉，因为想看看自己那点功力能处理多少，结果灵力耗尽，陷入虚弱期。

听陆九酿所言，徐颓山在他引气入体成功前两天才再次出现。

有了一次经验，徐颓山心里有底，便一点一点开拓灵脉，随着他功力渐长，能处理的部分越来越多。

相应的，沈醉玉也越来越痛。

就像是拔除已经长在肉里的刺一样，每次梳理结束，他都浑身疼得虚脱，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这也导致他根本没有精力去锻炼体术。

徐颓山有想过让他停下休息几天，他却毫不犹豫拒绝了，并且每日按时起床修炼。

上午，他就在附近的小山洞里修炼，下午，趁着陆九酿修炼间隙跑去他和徐颓山的秘密山洞疏通灵脉。

每天结束一切修炼后，沈醉玉都要缓和好一会才能扶墙爬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去找野菜，揣一把回去。这样，陆九酿问起来，他也有应对之法。

时间久了，他渐渐变得麻木，在疏通灵脉结束后能直接站起来那天，陆九酿提出要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