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寒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睡在酒店，他坐起身靠在床头，抬手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

回想起昨晚在邓龙新店喝酒的事，应该是他就近送自己过来的。

下床进到浴室的他无意发现马桶旁的垃圾筐，似乎有人丢过东西的痕迹。

但他没有多想，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洗了把脸，然后抬头看向镜中水淋淋的自己。

思绪飘飞。

高寒很少会喝的这样醉，关于宿醉后醒来的感觉还有些不太习惯。

昨晚被邓龙硬拉去新店，本以为和之前一样，露个脸待一会儿就行，结果他坐下没多久心情就变得有点烦闷，鬼使神差地点了几杯酒灌下肚。

高寒的情绪一向隐藏的很深，从到庞先生身边做事起他甚少会为了什么事而烦忧。

也没有人或事能激起他的情绪波澜。

但这几天不知为何总是觉得看什么都不顺心一样。

从酒店整理好离开，高寒直接去了宠物店，到了之后才发现店门早已经打开了。

透过玻璃门，高寒一眼就看到穿着卡其色毛衣的庞嘉文。

他低着头露出细白的后脖颈，双腿并拢乖巧的坐在店内的原木小凳上，正专心致志的撸着腿上的狸花猫。

高寒愣神地站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推门进去，听到脚步声的庞嘉文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来人，只是熟稔的说了句，“你来了。”

就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这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工作日。

“刚刚有人来领走了嘟嘟。”庞嘉文忽然抬头看向面前毫无反应的高寒，表情认真的建议，“可能需要你在电脑里登记一下主人信息。”

高寒立刻看了眼店里的各个角落，发现狗狗确实不在了，目光顷刻投向庞嘉文：“……它不是店里的宠物。”

嘟嘟是他养的狗，并不在店内售出的宠物名单里。

“一只土狗而已，这么紧张吗？”庞嘉文看到他立变的脸色，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在你眼里，我是不是连一只狗都比不上。”

听到狗被人带走了，高寒显而易见的露出一丝着急的神色，而他把自己丢给庞其琛时，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无所谓的就好像丢掉的一袋垃圾。

高寒刚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他脑海中只回想起庞其琛那晚的话：你如果为庞嘉文好，就应该让他学会真正的自立，而不是病好了还只会围着你转。

庞嘉文把趴在腿上的狸花猫放了下去，轻掸了几下裤子上粘到的猫毛，盯着自己的鞋尖没有移眼，声音低到不能在低：“我也可以像它一样，很乖很听话……”

只要高寒不再想要丢掉他，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克制住想要将庞嘉文抱进怀里的冲动，高寒攥紧双手，俯视着他黑绸似的柔软发丝，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疏离，“别说这样的傻话。”

听到高寒的声音，庞嘉文的眼泪一下子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啪嗒啪嗒地滴落在手背上。

他想每次只要自己哭了，高寒什么都会答应，还会轻言细语的哄着他，把他当成捧在手心的宝贝。

可这一次似乎没用了，高寒像是变了个人，任由他泣不成声，连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对他说半个字。

漠然无视。

庞嘉文紧抿着嘴，泪水还在无声的滑落，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都要坐不住了，高寒才对他说，“你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

未来结婚生子，开始完全不同的人生之路，而不是跟在他这样一个男人身边，耗费时间。

高寒的话冷淡威严，像是老师劝导走错路的学生，应该及时回头，这样前途就会一片光明。

“我不要走自己的路……”庞嘉文抹掉眼泪，声音哽咽着，他知道高寒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对他来说那样的日子，一分一秒都像是折磨，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我只想和你一起。”

高寒把他的话当作孩子似的任性呢喃。

“庞嘉文，你该明白我不再是庞先生的保镖，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是高寒第一次严厉的叫出他的名字，连带着从前独属的温柔也好像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

庞嘉文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揪着，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店里来了一位客人。

“不好意思。”穿着短款羊毛外套的女人笑着推门走了进来。

她手里牵着嘟嘟，跟坐在凳子上的庞嘉文一个劲的道谢，“哎呀，今天真是谢谢老板了，借你家狗狗陪我女儿玩，她不肯去拔牙又哭又闹的，可把我急死了。”

女人表达着谢意，一口气说完了她的话。

庞嘉文眼睛湿哒哒的，他没好意思抬头，只伸手接女人手里的牵引绳，低头回答：“不用谢，小敏肯去拔牙就行。”

女人看了眼高寒，似乎觉察到店内的气氛不对劲，尴尬的说了句自己还有事就走了。

嘟嘟一回到店里就绕着高寒疯狂的摇尾巴，立起两只前爪扒拉他的裤腿，摇头晃脑地不停撒娇卖萌。

高寒被他蹭的没辙，只好弯腰摸了摸它的头，嘴里不由自主地说了句：“乖啦。”语气温柔至极。

庞嘉文呆呆地凝视着高寒，他摸狗狗的一瞬间整个人变得很放松，眼里的笑竟比看向他的时候还要多的多。

还真是令人难堪又可笑的事实，尽管他不想承认。

高寒牵着绳子，把嘟嘟暂时关进了它的笼子里，随后转头回看着始终注视自己的庞嘉文，无奈的轻声说：“我送你回去吧。”

“我知道路。”庞嘉文苦笑着摇头，“不用麻烦别人。”

高寒点了下头，径直走到店内的原木桌前，动手收拾起桌上摆放的书刊资料，他的这一举动变相地是在赶庞嘉文走。

没多久，玻璃门发出轻微的开合。

虽然声音小的完全可以忽略，但高寒偏就听得十分真切，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泄力一般的瘫坐在桌沿边。

店内莫名的安静下来，他的脑子却忽然变得乱七八糟，就像被人拿一团麻线不断的缠绕拉扯，最后被绞得越来越紧，眼看就要被绞成两半，心口又莫名其妙地酸胀难受。

高寒捂住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