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属于班主任的课程终于结束了。
高年级的红桃班生被俾老师留了下来训斥,低年级的学生大多数也早已散场,争先恐后的离开教室。
泽这节课的临时小组队友收拾好物品:“难得俾老师没有拖堂,您不走吗?”
这个学生是少有的会和泽搭话的人。
当初在泽被传递骑士这一头衔时,这个看上去就很年轻气盛的学生便上门挑战了。
泽虽然也是会和别人打架的类型,但他对明显弱于自己的对手没有兴趣,比如面前的这个比他低一年级的学生。
所以他一直没有打算接受对方挑战的意思。
但奈何对方也是个难缠的角色,似乎不和认可的人打上一架就不罢休。
…总而言之,在那次切磋后,战败的这个学生就开始对泽用了敬称。
“…我还有事。”泽说。
“是要训练吗?如果可以的话,我——”
“不是。”
泽打断了对方的话。
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个有着一头墨绿色凌乱短发的学生,是对战斗非常勤奋努力的类型。
泽还记得,一开始见到的这个人,金宫骨钰,还是表现的非常寡言和冷峻的。
不过自从战果出现后,他反而对泽显得比较热情和恭敬了。
“对不起,那我先告辞了。”
得知泽没有愿意指点的意思,这人便稍稍弯了弯腰,转身离开。
实力强大的人,就是可以得到别人的敬畏。
光从这几年得到的经验,泽不得不承认,很久以前,那两个人说的话并没有错。
只要实力够强硬,凌驾别人之上也理所当然。这一点,无论是对刚有神智的小孩,还是当今世界的成人,都是真理。
但是,也总会有人不这么想——
泽一脚踹开菱形班班级的大门。
下课了段时间的班级内,学生寥寥无几。
这些菱形班学生看到泽的到来,不少人自觉的绕开他,迅速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很快,泽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同学,不可以在教室里胡…闹……呃……”
一个浅粉头发的菱形班学生本要伸出手臂挡在泽身前,随即在泽真正接近时,伴着发顶像小天线一样的呆毛抖了抖,他又有些畏惧的收回手,蜷了起来。
“…可惜我还要赶上我朋友,没空管你。所以你最好不要太过分,不然我会告诉老师……”
不过这弱弱的警告没有丝毫作用,泽直奔座位后排的那人。
坐在最后一排的学生趴在桌子上,只能看到他橘色的后脑勺。直到泽站在了他身前,也没见他有抬起头的意思。
“别睡了。”泽伸出手揪着他后衣领,强行把对方扯了起来。
“…嗯嗯?”
显然还没睡醒的那人茫然的被迫坐起,他眨眨眼,没做出任何反应。
他下意识的用手指勾着由橘色渐变为金色的发梢,右鬓卷成圈绕在指尖,像是还在睡梦中没有清醒过来。
而见他没反应,泽又说:“和我打一架。”
“…哈?为什么啊?”
不喜欢多言语的泽直接向着这个人挥起了拳头。他从来不会去想自己的行为在别人眼里有多么不可理喻,他只是觉得他应该这么做,所以他就会做出行动。
……他就是想揍眼前的人一顿,从一开始,他就一直想这么做了。
第一次在学院里见到这个人时,泽就找上了门。
但对方就像是面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他听不明白泽说的话,完全可以说是压根不记得泽的存在。
这也难怪,毕竟他们有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
…如果是别的人忘记了泽,泽一定可以接受上述这个道理的。
但对方是这个人,所以泽无法接受。
因为,当初就是这家伙带给了自己不幸的童年。
罪大恶极的施暴者却忘记了给受害者带来的不幸?
泽看着他后撤退步以躲过自己的攻击,在一个踉跄后,他这才站稳身子。
泽甩了甩手。刚刚的拳头击中了桌面,留下一个受到冲击而形成的凹槽——想来可知,如果这拳落在身上会有多痛。
职业者的身体本身就比普通人要强,反正又不致死,就应该往最大伤害里去输出。
“好可怕…!”侥幸没被击中的这人轻声着。
即便声音很低,但依然落到了听力格外敏锐的泽的耳中。不过这话可没有让泽产生怜悯,他反而对对方感到恐惧的态度更加不满,直接腿部使力,又一次攻了上去。
这次的一击,眼看要击中在对方身上前,仿佛率先触碰到一层透明柔软的“纱墙”——
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它竟然大幅的减轻了攻击的威力。
这本迅猛的一击在经过这处后降下了速度,让对方得以又一次的躲过。
换做别人可能会以为自己突然丧失了力气,但泽的能力让他清楚的感受到了那“纱墙”的“气场”。
那是「魂体」被稍微具现化了一点而形成的阻力。
“为、为什么又要突然动手啊!好几次了吧,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对方用手捏着后方桌沿。
“如果不是因为你身边那个该死的「旅人」,次数会更多。”
“……”
对方的视线在回避。他的目光在周围的一切物品上扫荡,很明显,他想要逃避和泽面对面的处境,此时更是正在寻找离开的方法。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做了。
“别想着逃,懦夫。”
泽不想喊他的名字,这会让他想起来以前那个懦弱的自己……那时候他自己甚至还亲昵的喊对方为小寻。
泽认为在学院中看到对方的那一刻,自己的所作所为算得上友好了,但这个人,枡寻,却以“忘却”作为面对泽的态度。
于是泽改变了之后的行为,他要落实自己这几年间一直坚持自己走下来的信念——揍枡寻一顿。
最开始的枡寻更是只知道躲,甚至还问过“我是做错什么了吗”这种蠢话,他在这种不会还手的状态下,泽即便揍他一顿也没有意思。
泽想看到他露出小时候的那种表情,然后再将这个曾经总是意气风发的人揍到哭出来。
好不容易现在,对方才习惯于和泽正面迎战,尽管对方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被迫的防御。
然而自从枡寻和那个三年级的「旅人」成为队友后,连这样的机会都少到可怜了。
那个人会将枡寻护在身后,阻止泽每一次的行动。
想到这里,泽愈发的恼火起来。
预感到泽又要不由分说的干架,枡寻立刻使用自己的能力——操纵灵魂体去反击和阻挠。
然而泽就好像能看到魂体的存在一样!他轻松的便绕开了所有不可视的魂体,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就闪到枡寻的面前,右手掐上对方的脖颈!
持续的冲力让枡寻被钳着狠狠撞上墙面,从背部蔓延开来剧痛让他下意识低呼一声“好痛!”
枡寻感觉自己已经痛的整个身体都软掉了,好像眼泪都不小心涌出几滴。他不禁想着,凭泽的力气,自己恐怕都把墙面砸出个坑吧!!不然怎么会这么疼!
不过泽可不知道对方心此时心里的波动,他只是看到枡寻眼眶湿了,便认为对方在害怕。
“你这个懦弱的废物…只知道躲在那个「旅人」的身后,难道你连独立的能力都没有吗?”
泽又加大了手上的力气,贴上他的脸,向着被自己按在墙上的这个人咬牙切齿的低吼。
泽甚至盼着对方会生气,也许他生气了,他就能回到儿时的那个人了。
不过哪怕对方都快要被掐到窒息,泽也没等来对方的怒火。
“烟味…好重……”
喘不上气的枡寻就说了这一句话。
而就这刹那,两道从背后而来的力量猛然袭来,泽连忙侧身刚堪堪躲过,正面又是一道没有可见形态的攻击,直中腹部,再次迫使泽后撤一步。
“你只会卑鄙的伎俩吗?”虽然嘴上对偷袭行为表示鄙夷,泽却完全没收敛上扬唇角露出的笑意。
没错,就是这样…选择了攻击,就代表了拥有正面回应的觉悟。
…就会更接近小时候的样子。
然而枡寻只是弯下腰,摸着脖子咳嗽几声,又没有了乘胜追击的意思。
“我还觉得你卑鄙呢!我压根不想和你打。不过我说真的…烟味真的很浓,咳、嗓子痛。”
“闭嘴,别说没用的,废物。”
一对一认真打架的话,枡寻是打不过泽的。
虽然枡寻的能力花样很多,但他的体术实在是太差,实战技巧更是可以说是几乎为零。
再加上泽的能力可以感知到魂体的存在,魂体不能被看到这一大优势也无法发挥了。
泽在和他打过这么多次架后,很快便清楚了这一点。
不过枡寻即便被骂了,依然没有发火,更没有因此大打出手,这才是目前最棘手的问题。
“…你为什么还不生气。”
这个问题很蠢,泽也知道。他也是实在没了辙。
果然,他看到对方露出了不解的表情:“…我、我为什么要生气?”
“被骂了就应该生气,这是保护自己的手段。”
好吧,泽承认这话并不适用于所有场合,更不适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泽开始烦躁。
但枡寻这家伙,以前就是这么和自己说的。
…我竟然在尝试和他交谈!虽然是复述着他以前说过的话。泽对自己的这幅态度感到嫌弃,他咂了下嘴。
也不知道泽是不是因为对自己做的无用功感到挫败,所以才选择了不符合自己性格的方式。
“怎么会可能用怒火保护自己!那只会换来他人更过分的对待,他们会加厌恶你,甚至会……呃哇、扯远了,反正我说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泽对枡寻的新观点感到反感。
“人的想法是会随着环境变迁而改变的…而且,那个、以前的事我真的忘记了……”
泽盯着枡寻的眼睛。
他不禁回忆起一直埋藏在记忆深处的脸庞。明明过去这么多年,依然没什么变化似的,和过去的一模一样的金瞳还在熠熠生辉。
可是现如今,却有一只眼睛镀上了猩红!
就好像除了样貌,其余完全截然不同了的他!
平时总有着明确目标的泽,此时竟然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做些什么。
他也曾设想过再遇对方时的反应,会震惊原先被他呼来喝去的“奴仆”成为了现在这般强大的模样吗?
但泽无论如何却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就好似这么多年的信念崩塌了一样。
自己所努力过的一切,就算也许是为了证明,亦或是真正的有着报复的心理,然而如今这一切都要付诸东流。
眼前的人已经没有了记忆里儿时的猖狂和傲气了。
…冒牌货!脑海中忽的闪过这样的想法,这一瞬间,泽甚至想把对面的人杀死。
他甚至真的下手了,虽然并没有真的带着杀意。
而就在此刻,另一双手的出现,径直挡下了泽的攻击。
“你这家伙……”
泽怒视着突然出现的第三者。
他有着长度足以盖到后颈的卷曲发,一双低饱和度的绿瞳俯视着泽,右眼眼角处,还有一颗更衬显柔弱的美人痣。
虽然他有着整体来看显得弱不禁风的体格,但比泽还高的个子,和足以抵挡泽攻击的力气,都证明了他并没有看上去的柔弱。
这正是那个碍事的、缠人的「旅人」,枡寻的队友,语绘。
“我来晚了。”语绘回过头,和枡寻说。
他,语绘,基本从来不会和泽说上一句话。
但他身为红桃班三年级的S级职业者,每次都可以完美的抵下泽的攻击。从他游刃有余的姿态来看,这恐怕也并不是他的全部实力。
也就是说,只要他在这里,泽就无从下手。
这也是泽今天趁着他们高年级留堂才又找上枡寻的原因。
“啧。”
泽可以说是对语绘恨得牙痒痒了。如果泽使出全部实力和对方一战,说不定也能打成个平手——但他的目的不需要平手,他不需要他用来发泄的一对一战斗中出现第三者。
而且,平手的前提是语绘没有使用他的能力。泽没见过语绘在自己面前使用过能力,他甚至都不知道他能赋予、或是剥夺掉什么。
见到他出现在这儿,泽也只能恼火的转身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