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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流尘和桔巳在办公室的门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皑老师。
“他还没回来?”就连俾老师也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那就是在刻意躲着你们了。”
“为什么要躲着我们呢?”
俾老师没回复,像是觉得这不管他的事一样,甚至没再看他们一眼就走掉了。
“…他们一点也不称职。”剧流尘在桔巳的耳边悄悄说着。
桔巳不在乎老师的想法,他只是在发愁接下来该怎么做。他觉得这个任务很没有意义,他也没有任何的兴趣,不过至少剧流尘在身边,桔巳也不至于太过焦躁了。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映射进来,撒在身上,有点烧灼,这是在象征着桔巳为此要浪费的一整天的时间,剧流尘似乎也明白他的想法,将双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力气轻柔,更像是想要起到安抚作用。
他和剧流尘先是离开了教师的领域。
“老师有没有和阿巳说过,这个活动什么时候结束呢?”
“没有。”桔巳干脆的回应。
“也许我们也不用那么着急,还是等阿寻回来吧。不过皑老师到底为什么要晾着我们呀……”
要是追求起原因,那可就有够错综复杂了,无论是什么事情,桔巳想着,对剧流尘摇了摇头。
被桔巳一直直愣愣的盯着,剧流尘有点不自在的掏出手机,以回避对方注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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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手最终还是垂了下来。
泽轻轻地捧起对方冰凉的手,低下头,用额头触碰上。这里即便是白天也很昏暗,枡寻看不出来泽有没有落眼泪,没有抽泣声,现在很安静,和死亡本身一样压抑。
在泽和枡寻刚到这里的时候,即便很虚弱,她依然说了很多,从惊讶,到用没有丝毫血色的唇瓣勾出笑容,你们现在也在互帮互助吧,她这样说。
泽这孩子小时候就一直搞不清自己的想法,就连被欺负了也不知道,还好有你还一直在他身边…
泽没说话,他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一直在被他们戏弄和欺负?只是那时枡寻也在他们之中,他相信他,甚至还怀抱过他们也许只是玩闹没有分寸的单纯想法。
在之后,他还和她生活在一起时,为了不让她担心自己的钱财来源,泽经常骗他说是枡寻父亲那边打工赚取的。也正是因为这个谎言,才让母亲一直认为自己和枡寻还有联系,还是朋友吧。
虽然那时候枡寻也的确找过自己,说过想要帮忙之类的,但泽都拒绝了,并且一直在躲着对方。
没想到现在会变成这样。没想到泽和她之后被迫分开了,也没想到她记挂着自己和枡寻的“友谊”有这么久。
…她也只是担心自己,希望他们能一直互相照顾而已。现在已经是这种情况了,既然她看到他们能互相照顾就能安心,泽也不想再拆穿这个谎言,他站在她的床前,曾经挡在泽面前,虽然瘦弱却又无比□□可靠的身躯,此时的是那么的瘦小,苍白又脆弱。
气若游丝的声音让泽格外的不安,明明她还并没有步入老年时期,却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
毕竟只要踏入了这片贫困又失序的地区,就再也无法摆脱这样的处境了。
泽想给她喂饭,她却说她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他想带她去医院,但事实上,最近的医院也在F地区的范围内,而泽为了给她带药,已经因为伤人和抢劫而登上了通缉令。现在那药也没了用处,一切都太晚了。
泽捏起了拳头,然而这接近露天的破败小屋甚至都没有一个能给他捶打发泄的地方,如果打在墙上,估计整个本就摇摇欲坠“建筑”立刻就会崩塌。
“小寻。”她又把枡寻叫过去。
枡寻紧张的不行,生怕自己说错了话,那会暴露出事情并不是女人想的那样。他先是走在了床跟前,然后望着那张已经开始蔓延出皱纹的脸庞,选择了蹲下,以达到和对方平视的目的。
“你以前问我的问题,现在有答案了吗?”
“啊…这个……”
枡寻不知道怎么回答,反而是泽率先救了场:“他问了什么?”
“有一天…他突然跑过来告诉我,在和大家一起玩的时候,你会不高兴。”
“因为那些人总爱欺负我。”泽回复。
虽然那时候泽一直谎称和大家都是朋友,但毕竟是小孩子的谎言,也没有瞒得过她。
泽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难堪,既然他们敢做出这些令人作呕的事情,也就不要因为日后泽去找他们复仇而后悔,哪怕那时候他们年龄还很小。
当然,枡寻也不例外。
泽之所以还没对枡寻下死手,一是因为学院的管制,二是对方想不起来自己的情况下,即便报仇了也没有意思。
然而,最主要的还是对方一边在带头欺负自己的同时,又给自己提供了帮助。这也正是泽在矛盾的地方。
泽在小的时候没想明白,现在想来,也许纯粹是把自己糊弄的团团转了,通过好处让自己抱有希望的跟着他,再加倍的戏弄之类的。
不过泽没想到女人也目睹过枡寻的行为。于是在枡寻提出困惑的时候,她认为是时候和这个小小的孩子好好谈谈了,于是她柔声细语的问他:“小泽和你单独玩耍的时候呢?”
“不知道……我觉得我们玩得很开心,但好像有时候他也会看上去不高兴。”
枡寻用手扶着对他来说有点高高的长凳,使劲儿的爬了上来,坐到了她的旁边。
小孩子的腿不够长,他只能着不到地的悬着晃悠。
她知道对方并没有恶意,于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你希望他能和大家玩到一起吗?”
枡寻先是点头,但是很快又摇头:“我希望他能开心!”
“可是,怎么样小泽才能开心呢?”
时间回到现在,显然,这个疑问,至今也没有被解答。
儿时的枡寻曾做出了改变,他愿意陪着泽和其他人拉远距离,并学着照顾对方的感受,也在那件事发生之际,阻止了那些人更为严重的恶劣行径。
只是造化弄人,事情并没有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最终泽搬离了那里,和被他改称为“母亲”的女人一起。
听完母亲的话,泽的视线转而看向趴在床边的枡寻,只是这个视角,他只能看到对方橘色的发旋。
“开心的办法…找到了吗?”女人又问了一遍,虽然这次她是带着笑意的,但声音也更加的微弱。也许在疾病的折磨下,她也看不清枡寻的窘迫。
可能,应该,大概…他喜欢打架吧!特别是揍我。这是枡寻唯一能想到的答案,但他不知道这话在这个场合下能不能说得出口。
女人轻轻抬手,像是已经彻底丧失了力气一样,只能摸索着,最终碰到了泽垂在两侧的手。她想要握住对方,只是轻轻地拉扯,泽立刻将手递了过去,两双手接触在一起。
“拜托你……”
她面朝向枡寻,只是这句话最终也没有等到后言。
泽知道她还在担心自己。哪怕现在泽已经是如此强大,已经可以孤身一人生活的真正的职业者,她还在拜托枡寻照顾自己。
…那家伙能做些什么呢?自己反过来保护他还差不多。母亲的思绪只是停留在了以前,她只是想把过往一起生活的美好延续下去,而她的时间,却永远停留在了此刻。
见泽没有反应,枡寻起身,用颤抖的手去试探女人的鼻息。
泽却抓住了枡寻的手腕:“你先出去。”
枡寻知道他想和她安静的独处一会。他也沉默着,走出这间勉强可以称为房子的小建筑,停在了门口处。
…这地方实在是太糟糕了。整个世界都可以说是被灰扑扑所包裹住,生活垃圾遍地都是,黑色的污秽,暗红的血迹,弥漫的恶臭,以及四周破败又不成型的所有“居住点”。
即便可以看得出,住所被泽的母亲尽全力的收拾过,也称不上整洁美观。
枡寻低着头,他一时半会还没有多余的精力留意周遭的环境,过多的信息量占据了他的脑袋,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自己小时候又经历了什么,做了什么啊?
枡寻知道自己对过去几乎没有记忆,他一直将这些归咎到了自己能力的问题上。
因为能与魂体对话和沟通,魂体的所有语言和要表达的信息全都会一股脑的涌进自己的脑子,就像被信号干扰的电子机器一样,他时常会被那些信息干涉自己的灵魂,被搅乱所有的思考,即便出现记忆受损的情况,也是情理之中。
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能力带来的副作用。
他将和人类无差的形态体视作密集的人群,他们行色匆匆,人流穿过他身边,而他,只要保持伫立原地。
要相信小时候的自己吗?尽管被一头雾水的针对和欺负,枡寻依然没对泽产生过敌意,他甚至还会想,难道自己和他已经算得上“朋友”了吗?
短短的时间内,枡寻想了很多很多,却又感觉自己的脑海一直处于一片空白的状态。
他无意识的抬起手,却在下一秒,感觉有大滴大滴的泪珠落了下来,他立刻用手捂住眼睛,咦,为什么自己明明在思考,却很快又被亲眼见证生命离逝的悲伤覆盖住?
要是被泽那家伙看到了,又要被笑话了…枡寻赶紧用手背抹干净眼泪,明明已经忘记了那个女人的存在,但此刻脑袋里又全都是她的脸,她的声音,甚至还模拟出了另一副她年轻时的笑颜。
“喂。”
一声恶狠狠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枡寻抬头,是几个和声音一样凶神恶煞的男性。
“你是那个女的的儿子?”为首的人开口,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根铁棍。
枡寻没急着否定,他怕一旦给出真实的答案,对方就不会表示出他们的目的了:“…怎么了?”
“哇哦~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男孩模样的魂体,他半飘半走的经过枡寻的身边,又转身停了下来。
“…什么热闹啊?”枡寻开口,声音依然是闷闷的。
“…哇,你能看见我?”这个年纪不大的男孩表现出惊讶,“世界上原来真的有可以和魂体沟通的人!”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面前的男人们只是普通人,他们可看不见魂体。其中那个穿着手持铁棍的家伙用这根棍子抵上枡寻的肩膀,不过很快又被枡寻侧身躲过去。
“你找死是吧!”
“如果你的能力只是看见我的话,这下你完咯。这几个家伙可是老恶霸了,住在这里的那个阿姨就是因为他们才导致连饭都吃不上,还被……哇啊?!”
本想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男孩突然手脚失去了控制,他就像被操纵的提线木偶一样,猛的被无形的力量拽了过去,然后挡在枡寻前面,挡下了气急败坏的男人挥舞铁棍的攻击。
“…看来你作为职业者,能力也一般嘛,不然我不会控制你控制的这么容易。”枡寻冲着男孩说。
“我应该想到的…你能看见我,就代表你也有可能操纵我!”男孩无助的大喊,却只能任由对方的摆布。
而枡寻,只是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就解决掉了几人,出尽了风头。
在地上倒着的趴着的男人们不知道失没失去意识,枡寻蹲下来想要看的清楚,却在下一秒被从后面推了一下,直接跪到地上:“嗯啊?!”
他回头:“你干嘛啊!”
搞偷袭的男孩甩甩手:“我竟然可以碰到其他人了!谁让你刚刚控制我,回礼一下而已!”
“这就是我的能力,我也没办法好嘛!控制一下怎么了,小气鬼!”枡寻朝他吐舌头,同时收回了男孩具现化的能力。
和魂体说话只会没完没了,枡寻没空和他纠缠,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那几个男人身上。
“那个女人怎么了?如果我是她儿子,我又怎么了?”他随便找了那个看上去是领头的家伙,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