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韩昭一行人已然熟睡,那个叫冯琼的侠士,摸.了上来,冯琼早先打探过,如今更是轻车熟路。
他轻手轻脚摸进韩昭的客间,然后从腰间取出了一柄软剑。
“嗖嗖”两声。
冯琼手腕翻转,软剑划破虚空,发出凌厉的破空之声。
“噗”、“噗”两声,顷刻间,脑袋落地,鲜血溅在冯琼的身上。
冯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满是震惊和恐惧,他的眼珠子滚圆,就连喉咙里的最后一丝咽气声也没能吐出来。
冯琼的尸体倒地,他的脖颈处,留下了一道深长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
“我还以为你是谁,原来是你,真的是,什么货色,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韩昭事先有所准备,所以他在冯琼靠近时就察觉到了,当即抽出长剑斩断了他的喉咙。
只是他们想到,今早让他一眼惊鸿的黑衣男子,竟然是江湖上那个只会拍马屁的冯琼,不仅如此,这人来此,还是想要他的命。
韩昭收敛起长剑,他的眼底浮现一抹冷酷之色,他看了一眼冯琼死不瞑目的模样,还有腰间挂着独属于净清宫的牌子,他冷笑一声,“哼,不知天高地厚!还敢冒充净清宫的人。这招栽张陷害,果真是玩的好。我若真被你杀了,还做什么寨主?!”
他将窗户关好,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一颗药丸丢入口中,然后盘膝而坐,开始运功调养。
冯琼死了,韩昭没有丝毫的愧疚和怜悯。
他的目的,原本就不是冯琼,他想要的是慕浅羽的命。
冯琼的死,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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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韩昭早早起来洗漱,用过早膳后,他换上了一套新做的锦衣玉服,他对镜整理了一番,又拿出一根银簪挽在鬓角,这才慢悠悠地带着众小弟朝客栈外走去。
客栈外的街道上,有人看到了这一幕,纷纷露出不屑之色,“这不是黑风寨的人吗?这次居然敢在大白天的出门。”
“谁知道呢,也许是去办什么事吧,他们黑风寨的江湖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夜里偷鸡摸狗、做一些伤天害理的勾当。”
“嘘,小点儿声,要是被他听到,咱们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了。”
众人议论纷纷,不过韩昭却没有听到,他依旧面无表情的往前走,就好像,没听到他们的话似的。
韩昭等人一路疾驰,很快就到净清宫门口。
正逢右使者“敛”在外做任务回来,去拜访他们宫主,此时瞧见自家寨主来了,顿时激动万分,连忙迎上前去。
敛连忙躬身行礼,“敛,见过寨主。”
韩昭淡淡瞥了一眼敛,随后视线落到右使者“敛”的身上。
“右使者,多年未见,你可还好?”
敛连忙答道:“谢寨主惦念,敛,一切安好。”
“嗯,好就好。”韩昭微微颔首,随后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少年,问道:“你任务做完,不回寨,来这净清宫,是要做什么?”
“替寨主拜访他们宫主。”敛答道。
韩昭挑眉,“你不怕宫主不见你?”
“回禀寨主,您说过,净清宫宫主一向宽宏大量,定不会为难敛的。”敛的态度谦卑而恭敬,韩昭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便好。”韩昭淡漠的点了点头。
敛见此,侧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应是想让韩昭先请,毕竟,他一个做下属的,自是不敢僭越。
净清宫的守卫看到这一幕,几乎是面面相觑。
韩昭却并不在意,直接跨进了净清宫。
进入大厅,韩昭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他皱了皱鼻子,随后朝着左边走去。
这座大厅内的摆设,跟普通的殿宇无异,只是装饰得更加华丽,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奢侈至极,但这些却与韩昭没有太大的关系。
廊下一排,都挂着炉火,显然是有人在。
他心下了然,他觉得定然是那人回来了,毕竟那人畏寒。
韩昭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目光扫过一圈,在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里,停留片刻,旋即又踏步去了自己以往的住房。
身侧的“敛”不动声色看了一眼韩昭,对着廊下的侍卫说:“去禀告你们宫主,说黑风寨的人求见。”
“是。”廊下的侍卫领命退下。
片刻之后,一名身穿青衣长袍的男子走了出来,他的容貌俊朗非凡,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凛冽的贵气。
此时的许未何早在他们进来前,吩咐净云瑶帮自己易好了容。
此时的许未何,俨然是一位翩翩佳公子,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他站立,迎面走来的少年朝他做辑。
许未何微微颔首,看着眼前的少年,眼底浮现出一抹诧异,“黑风寨的右使者?你来这里做什么?”
“呵呵,在下黑风寨右使者,单名‘敛’。”
“哦,你们找本公子有何事?"许未何不动声色的问道。
敛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道:“敛闻此净清宫宫主大名,前来拜访宫主。”
许未何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他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早就料到了敛的来意,“你们寨主呢?”
“宫主,我在这。”韩昭一回来,就听到许未何的问话。
韩昭走上前去,挥退了敛。许未何见状,也挥退了一众侍卫,紧接着,韩昭走上前来,看着眼前已然及了冠的少年。
许未何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的脸上仍旧带着一抹浅笑,看着韩昭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似曾相识的陌生人。
“几日未见,别来无恙。”韩昭微微做辑,话语里无一不是透露出对许未何的敬仰与恭敬。
一辑毕,韩昭没有等许未何应声,也没有得到他的点头示意,反倒是自顾自的抬头看向一脸淡漠的他。
许未何眸色一暗,袖中紧紧篡着的一把短剑,然而,由于眼前人的话语,短剑渐渐归于剑鞘。
“韩公子不必如此客气。”许未何避开昔日下属的目光,转而拂袖侧身,“即使本公子,有恙又如何?无恙又如何?似乎都与韩公子无关吧——”
这般绝情......
韩昭眸色闪过一丝轻微的诧异,刹那间,那轻微的诧异又归于平淡。
“宫主说笑了。”韩昭低声一叹。
许未何却没有再理会他,转身朝着净清宫内走去,韩昭连忙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几步,许未何忽然止步。
韩昭看着身前的许未何,眼底闪过一丝玩味,“宫主,本寨主今日来此,也是想问问你,当初,可是你亲手杀了净清宫的老宫主?”
许未何的眼睛猛地一缩,眸底深处的神采骤然收缩。
许未何没有说话。
“宫主不必回避。”韩昭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宫主,这件事,已经过去四年多了,我想,净清宫的老宫主在泉下有知,恐怕也不愿意再提此事。毕竟宫主也是不希望自己的少宫主,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他这话是何意?老宫主也是我的师父仇人,我为何不能杀他?
许未何心道,可面上并未作答,他那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里,是压不住的怒火和杀机。
“韩公子,这是本公子和净清宫之间的私事,不需你插手。”许未何冷冷说道。
韩昭微微一笑,“宫主这么说,是不肯说实话咯?”
许未何看着眼前笑得如沐春风的少年,心中的怒气,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一些。
“韩昭,本公子杀没杀他,与你黑风寨无关!”许未何的语调,不自觉的放柔了一些。
韩昭闻言,眸中的戏谑之意更浓,“宫主,你可能是误会了,我可没说要翻旧账,我只是旧事重提。”
许未何:“......”
韩昭见他沉默不语,继续说道:“宫主,引血珠还在你那吧?”
他果然是为此而来,可我现在还不能把引血珠还给他。
许未何不做言语,只是微微颔首。
韩昭见此,他一想起那引血珠的带来的祸事,还是有些后怕,他转眸看着他昔日的主子,终是没忍住提醒:“引血珠若现世,会给净清宫惹来多大的麻烦,宫主不会不知。”
“我怎会不知?但我需要它,它可以助我引蛇出洞。”许未何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被他掩藏起来。
韩昭闻言,顿时明白,自己的劝诫已经毫无用处了。
“既如此,那韩昭便祝宫主早日成功,早日引出谋杀何家的凶手。”韩昭微微俯身,行了一礼。
许未何闻言,不置可否,但他也没有拒绝。
“韩昭,你先回去吧。”许未何挥了挥手,“你此番前来,不过也是为了取回引血珠,待我用完,我必会亲自奉还。”
韩昭哑然,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待韩昭离去,许未何的眼里,划过一丝莫测的光芒。
他缓缓撇了一眼隐在暗处始终不肯露面的一抹身影,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
韩昭回到房中,心情久久无法平复。
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感激上苍。
因为,当初他没有杀死那个人,而是选择了放虎归山。
韩昭想,倘若那人真的死了,那么今天,他就不会见到活生生的许未何了,因为那人真的回来了。
韩昭不禁感慨,自己的运气真的很好,这次来净清宫,果然是来对了,这一趟,值得啊。
......
许未何去了一趟书房,便见裕亲王周锶钎正在擦拭剑柄,他怔愣,随即走上前去,问:“你不是从不喜欢用剑吗?”
"是不喜欢,可是,我想试一试。"裕亲王周氏一边擦拭着剑,一边说道。
"这剑,可比我的那把剑还要利得多。"许未何看着裕亲王手中的剑。
“那也要试过才知道。”裕亲王周锶钎说完,将手中的剑递给许未何,“无需试,你看看。”
许未何伸手接过剑柄,仔细端详了一番,又还给了他,疑惑道:“你连利器都不用,却喜欢徒手杀人。四年前如此,四年后亦如此。”
周锶钎将剑擦干净,将剑收入剑匣中,然后抬眸看着许未何,道:“习惯了。”
许未何微微摇头,道:“我师傅说了,剑是杀人之物,不适合用来练武。你若想学剑,我可以教你。”
周锶钎沉默片刻,垂眸浅笑,抿了抿唇道:“你今日看到我了。”
他的话语笃定且又不容人置疑。
“......嗯。”许未何垂眸。
“为何没有当场杀我?你不是最讨厌谈话时被人偷听和监视了么?”裕亲王问道。
许未何微微挑眉,道:“我是不喜欢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可是我更讨厌被人威胁,不管是谁。”
裕亲王周锶钎微微蹙眉,道:“我知道,你是在警告我,不要打扰你的计划,不是么?”
许未何的瞳孔微缩,片刻后,才笑了起来,道:“我从不喜欢被威胁。”
裕亲王周氏沉默良久,突然道:“何许,你的心思太缜密了,难怪,我不是你的对手。”
“错了。”许未何微笑着摇了摇头,“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我去看看他。”
裕亲王闻言,眸色骤然一冷,语气不似之前那般刻意隐匿的冲动,而是低沉而又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你果然把他带来了,还收做男宠。你难道不怕,我真的对他动手么?”
许未何沉默,不搭理他的话,不疾不徐的走至门口,再开门的那刹那间,蓦然顿住,旋即,缓缓吐出一句话:“我就是笃定你不会如此狠心,至于你为何会对他怀有如此敌意,是因为听了一些京中的流言,反而确信那双眉眼最像你的堂弟,其实是你母亲和外人生下来的私生子么?然后觉得,他定然和你长得极其相似?”
裕亲王身形一震,一瞬间僵立在原地,不敢相信的看向许未何,“你......”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裕亲王不可置信。
他从听说他的出生和外人的流言时,就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堂弟,起了杀心。
周锶钎曾远远观望过,那个与自己杀人手段极其相似的堂弟——周灏游。但他并未瞧见真容,可他却自打那日起,便更加厌恶他的存在。
许未何没有再多看裕亲王一眼,推开门,大步流星走出房门。
裕亲王周锶钎怔愣片刻,立刻追了出去,“何许,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你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许未何脚步微停,转身淡淡的瞥了一眼怒目瞪着他的裕亲王,轻描淡写道:“我刚才说的已经够清楚了,反正你从他出生起,就厌恶他的存在。可他从未见过你,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去一探究竟吧,也不用失了你的颜面。周锶钎,你跟我来。”
许未何说罢,径直转身朝着另一侧走去。
裕亲王犹豫了几秒,终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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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最大的青楼——翠香阁。
司锦承的下属已经收到了远在皇城的永安王的飞鸽传书。
下属取下信后,见信上包着是红线,便立马意识到事态紧急,他毫不犹豫的将信送去司锦承所在的雅间。
......
司锦承单手支额,从下属那里接过信后,漫不经心拆开,只见,一段极其潦草的字迹映入眼帘:
“太子把本王调离京城前往蛮夷,日后便不能替靖远兄监视皇城。另,太子计谋得逞,本王猜测,他的下一步计划,应是派人四处寻找何将军——何望秋,望靖远兄知悉。”
“一个蠢货,怎配执政?”司锦承看完信后,让下属点燃蜡烛,烧成灰烬。他垂眸沉思片刻,不禁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几近无声的呢喃:“局势都看不清,就敢把亲兄弟派去蛮夷,还妄想派人四处找我师弟,这番举动,是想让师弟继续做回大周将军?简直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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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PS:靖远是司锦承的字。
【这篇文很慢热,节凑也慢,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