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能跟我做朋友呢，你们俩应该挺合得来的，嘴都那么欠”

季迢迢顺口就说:“我也觉得他挺有意思，真想见见。”

然后猛地意识到这话有多么不合时宜。

季迢迢不可能有机会见到A了，因为一场还没有说到那里去的意外。

所幸丐哥好像没有听见，他陷在回忆里。

A的钱终于还是掏出来了，黄毛伸手去拿发现他捏得挺死，这时丐哥说:“不想给就不给”

他不怕死地凑过去重新把A的手塞进了口袋，接着给了黄毛一拳。

丐哥当时并不是年少气盛一时冲动想争口气，而是仔细衡量过有胜算才出的手。

他自认战斗力多少会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几个狐假虎威的混混还是不害怕的。

这要得益于他小时候不幸被绑架过。

虽然对方颇有职业道德拿到钱就放人，除了把他扔在后备箱里关了两天时不时吓吓他之外没受什么大罪，但回去以后全家人仍旧心有余悸，于是时间本就不宽裕的丐哥要学的东西又多了一样。

花钱买个心安，累的还是丐哥。

完了学了点儿花拳绣腿撑死防个流氓，关键时刻指望那点儿功夫还不如相信钞能力。

没想到有一天还真派上了用场。

其实他也知道碰上这种事给点儿钱自认倒霉赶紧脱身别纠缠是最好的，可是那天他偏偏出了手。

“那一瞬间我好像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被蒙着眼睛任由摆布，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彷徨又害怕。我忘不了种无助感，像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

于是他发泄出来了。

A只震惊了一瞬间，反应过来并没有拖后腿，毕竟是血性方刚的少年，没有人会甘愿被欺压。

两人联手把混混一顿好揍，对面也识时务地投了降。

这件事混混勒索在先，说破天他们也不占理，不算是什么大麻烦，所以丐哥跟A全当无事发生回了学校。

直到高三下学期，在某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传来了A的死讯。

那是个小范围内人尽皆知的意外。

新闻上说中国每年发生车祸数十万起，这么算的话每年就有数十万人跟A有着相同的遭遇，听起来似乎也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可是明明更多的人，多到有十几亿，他们也都好好的，甚至那数十万人中活下来的也要占多数。

偏偏就是A没了。

好像只有他对这个世界毫不留恋没有挣扎过一样。

丐哥沉默的上了两天课，但拦不住各种沸沸扬扬的讨论往耳朵里钻。

高三学生背负的压力不用多说，距离高考只剩几十天，本就氛围紧张，结果还赶上同级同学出车祸当场死亡，心态不好的都多少有点丧。而心理素质较好的，枯燥繁忙的学习中就算是发生一起意外也权当是调剂了。

有的知道丐哥跟A是朋友所以会凑到他身边讲两句惋惜的话试图安慰他，有的忙里偷闲聊两句感叹一下世事无常命运这玩意儿真说不准……

休学之前丐哥最后见的人是一个女孩子。

也是A跟他说过的喜欢了很久的人，两个人已经约好了一起去北方念大学。

“她从教室里走出来，好像是哭过的样子，我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祝她高考顺利，她平静地说谢谢，临走之前我又说对不起，她大概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跟她道歉，茫然又轻率的原谅了我”

“最终我还是没有告诉她肇事司机我见过，那天在巷子里，第一个求饶的就是他。”

这个秘密落下句号的时候季迢迢和丐哥在成都的天空之城上面发呆，他说既然季迢迢玩儿游戏的时间所剩无几，接下来就算加班加点也来不及成为浩气盟新晋的武林天骄了，倒不如带季迢迢四处瞎玩儿。

于是屏幕里丐哥和丐萝并排站在广阔无垠的星空之下，看上去前途璀璨不可估量。

是比泡沫更为易碎的假象。

丐哥就这么回了家，连铺盖都没卷。

他有了大把的时间，浑浑噩噩无事可干只好玩儿游戏。

只是心态的转变直接会影响到一个人的行为，曾对着这个江湖心生憧憬的人，又凭一己之力把江湖弄得乌烟瘴气。

他同所有人为敌，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有朋友。

而季迢迢事先根本没有想过让自己疯狂好奇的秘密最后竟然又让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丐哥察觉到季迢迢无言以对，故作轻松道:“别太在意，听听就行，反正我说完了，你的气也该消了吧？”

何止，季迢迢都快忘记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了。

原来有些人真的没有办法评价好与坏，就像有些事也没有办法评价对或错。

它就那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谁也无法改变。

季迢迢很想安慰他“这不怪你”，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四个字不能消除丐哥内心的自责，他告诉季迢迢，也绝对不是想找个人替他开脱。

于是季迢迢用一个秘密交换了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