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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六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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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想到了那个平平稳稳又充实的以后,也或许是这段时间前后奔波劳心劳力的太过疲乏,二人竟沉沉地睡了过去。二人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日一早,当他们醒来时并未在第一时间想到苏老爷子的实验结果,而是觉得自己的腿不见了。

“苏理,我腰以下怎么没知觉了?你呢?怎么回事,也没听说疫病有这个症状啊!”

苏理边动了动手指,朝腿上摸去,之后又摸了摸床沿,想想自己同对方就这么睡了一宿,恐怕是睡麻了。

“没事儿,估计是麻了。”

陆远道听了这话先是松了口气,之后则试探着坐起身,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两条腿。这会儿苏理也起来了,有样学样地也在那敲着自己的两条腿。初时还好,只是没有感觉罢了,越是往后知觉恢复了却越是难受,像是有密密麻麻的牛毛细针扎在腿上似的。

“嘶,哎呦哟,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陆远道龇牙咧嘴地嚷嚷,而苏理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你说咱俩怎么就睡着了呢?”

陆远道“哎哟”一声,回道:“谁知道呢,跟吃了安眠药似的。”

不过二人又想了想,都觉得可能是人突然放松下来的缘故。毕竟连陆县长也出手了,他们的压力就要轻了很多,虽然仍是受困的状态。就在二人双腿刚缓过劲儿来的时候,实验室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响,二人对望一眼都知道出事了,以苏理对他父亲的了解,他猜想是实验失败了,他父亲心里别不过来那个劲儿,不定是砸了什么东西。二人一起往外跑,陆远道的腿还不那么利索,险些被门槛绊了个跟头。

二人来到实验室,里面站着苏老爷子,只是此刻老爷子眼睛赤红,不知道是熬夜过度还是因为火气太盛。一地的玻璃渣子证明了苏理的猜测。

“父亲?”

苏老爷子抹了把脸,少见得丧气。

“你们拿那个药不管用。”

话落,颓丧地坐在了一旁的一把椅子上。

二人各自朝前探了一步,陆远道有些发急地说道:“不管用?可是、可是有人已经被治好了啊。”

苏老爷子弓着脊背,垂着头,轻声道:“这药初时有用,不仅能抑制病毒,中期还能吞噬病毒,不过后期便会疲软,瞬间就被病毒反扑了。”

苏理同陆远道听后都是一阵惊骇,苏理哑着嗓子道:“父亲,您的意思是说……”

他咽了咽迅速分泌出的唾液,可嗓子眼儿仍干燥的厉害,像是一说话一震动都会磨出火星子来似的。苏老爷子点点头,没再说话,甚至没有看这二人一眼。苏理看了一眼陆远道,那人也在看向他,二人同时朝外跑去。

苏老爷子对二人的离开并未作出什么反应。虽然实验失败这样的事在他过往的一生中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可就在刚刚他才意识到这一次不同。这一次实验的成败背负的是无数人的生命,当实验失败的那一刻,他,苏九时,也承载不起那一刻的悲恸!九十不满百,他仍旧有一颗凡心。

不提苏老爷子的悲伤,却说陆远道和苏理一路奔出苏家,连门都没来得及关,就那么大敞四开地敞着。二人恨不得像一阵风似地就吹着到了女人家。陆远道同苏理穿街过巷,几次拐弯时都会因为太急而撞在墙角上。最后还是陆远道先一步到了女人家,因为苏理跑丢了一只鞋子。就在陆远道迟疑的功夫,苏理也到了。在苏理还没有喘匀气儿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声,像是装着粮食的麻袋倒在了地上,之后便是一个小女孩儿尖锐的叫声和紧随其后的哭声。二人再也没时间耽搁,俩人一同抬脚踹向了那扇有些年头的木门。

院内女人仰面躺在地上,周围还有她倒下时激起的灰尘,那灰尘尚未回落,纷飞着令陆远道和苏理看不清女人的脸。小女孩儿哭着喊妈妈,扳着女人的脖子想将人抬起来。在看见熟悉的二人后,只不错眼珠地盯着二人,念叨着妈妈妈妈,这意思再明白不过。苏理先一步走到女人跟前,也来不及安慰小女孩儿,先探了探女人的鼻息,又试了试女人的颈动脉。然而女人就像终于落下的尘,没了声息。

之后的事陆远道有些记不清了,连苏理记得也不甚全面。苏理只记得自己守在女人和小女孩儿身边,陆远道则扭头又跑了出去,过了一阵功夫,那人带着王老回来了。王老年纪大了,跑了这么一路便喘得不行,他就顶着那么一张涨红的脸给女人号了最后一次脉,之后便宣告了女人的死亡。

到这一刻小女孩儿反而不哭了。她先是将手里的钱递给王老,说是妈妈的药钱。之后便看向陆远道和苏理,请求二人帮着将女人埋葬在她父亲旁边,二人好做个伴儿。在陆远道同苏理答应了之后,小女孩儿看向王老,跪下来求他教她学医。王老答应了,并在一切处理好之后将小女孩儿带回了“仁心草堂”。这件事到此算是告一段落。苏理想起这些时觉得自己记得很清楚,可只要想到有关陆远道和他自己当时的感受时便模糊的很。所以这件事他记得每一处细节,连当时小女孩儿给了王老多少钱他都记得。可他唯独忘了自己和陆远道的心是怎么样的,而且如何冥思苦想也想不起来。

那一日陆远道同他一道坐在破庙里,他听见陆远道像是喃呢又像是真挚地征询般说现在该怎么办呢。他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再后来陆远道望着那尊白玉观音菩萨像,眼里不悲不喜,看不见一点欲求,他也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事后他曾想过自己那会儿又在想什么,又是不是在想陆远道在想什么,可完全没个头绪。而最后陆远道就那么盘着腿,望着白玉观音菩萨像闭着眼睡着了。这样说似乎有些怪异,毕竟闭着眼又怎么能说是望着呢。可苏理知道那人就是在望着那尊白玉观音菩萨像的,深深地望着,深深地印在心上,却又波澜不起。这其实并不矛盾,因为没有谁比苏理更明白陆远道的心情了。因为无望所以不报希望,所以波澜不泛,也因为无望无能为力,他只能看着,深深地看着。说白了,他二人在女人死后再一次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苏理如今心下想的是还好陆远道那个水龙头没开闸,这勉强算是好事吧。之后苏理把像在打坐的陆远道放平,自己也规规矩矩地躺下,在他将睡未睡的恍惚间,他听见一声抽气声,像极了小孩子哭得喘不上气时的样子。他想这一定是梦,一定是梦,再后来他就睡了过去,也就忘了追究还未睡着的自己是怎么做梦的。等他再次醒来时陆远道在给供桌上的那株荷花换上新的井水,他一摸那株荷花,那荷花便开了。苏理看见陆远道笑了,他猜自己也笑了,总还是有条路可走的,只是艰难了些。

陆远道同苏理不同,他其实不敢再回想那日清晨的一切。他甚至一度不记得那个小女孩儿最终的去向,需要同苏理一再确认对方如今是否安全,是否有地方可住等等问题。他什么都不想,可那日清晨的一切也未能放过他。即便他克制自己什么都不想,可他的心却翻腾着在难受,像是那些个隐秘进他心里的亡灵在狂欢,可也只是一霎那,再之后就是涩然。他想那些个亡灵终究是心软了,可它们也没有任何办法了。他想安慰安慰它们,拍一拍自己的心脏,他不想它们像曾经的他那样因悔恨而煎熬,他想告诉它们他可以解决的,他会有办法的,可怎么办呢,它们此刻要比他自己离他的心脏更近,它们看穿了他的谎话,他一边同它们说着大话,一边却深深觉得已经穷途末路了。他看向那尊白玉观音菩萨像,他想它能帮帮他们,可他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告诉自己那尊白玉观音菩萨像不会帮他了,因为对方已经告诉了他缘由告诉了他解决之道,是人们办不到,是人们办不到而已。不知道怎么他就睡了过去,可他却在将醒未醒时告诉自己再迟些吧,再迟些睁开眼,这样睡梦中的眼泪就会被风吹干的。他甚至就想这样一直睡下去,别醒来,就这样睡着睡着便死去了,永远不醒来。直到那些亡灵看见了他懦弱的心,从他的心里将那尊白玉观音菩萨像一起抬出来,一直抬到他的眼前,即便他睡着,也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它在看着他笑。陆远道知道他必须醒来了,不然那些个亡灵要如何安息呢!

那天,陆远道同苏理清醒后,二人各自靠在一侧门框上,静静地看不知道谁家的送葬队伍从街上走过,那送葬的人脸上尽是疲色,二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这怕是不知道家里的第几个了。那队伍里只有小孩子还在咧着嘴呜咽着,可听声音,像是也早哭哑了嗓子。那天自他二人醒来,不长的时间内,共有四队送葬的。二人不敢细算这一天有多少个时辰,只怕自己还不很糊涂,会算得太明白。

那天夜里,二人没有吃任何东西,连喝西北风也不愿张那个嘴。二人心下慌急,显然死的人越来越多了,镇上的人估计自己也快意识到是个什么情况了,恐惧等等情绪夹杂着,怕是要乱,可他二人却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难。苏理想他的力气一定是全用在了先前睁开眼睛那一刻了,因为那会儿的他用尽全部心思在安慰自己,而陆远道则认为自己的力气用在了养那株离根的荷花上了。二人本来还好好的,最初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坐在了门旁,在此之前二人尚能勉强维持着一种精神气儿给对方看的,然而坐在那儿之后就都散了。直到一个白衣少年突然出现。对的,突然出现。他像是看两个废物似地看着二人,随后扔过去几个果子和一只烧好的野鸡。陆远道同苏理被打的脸生疼,可一看是那个白衣少年,二人瞬间有些赧然。苏理或许还好,只是陆远道是羞愧的,他羞愧得无以复加,毕竟豪言壮语他说的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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