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文学是本学期的要点，其中会有二到三个考点。”随着刷刷的翻书声，讲台上的年轻老师说道。“玉老师，你干脆告诉我们考什么好了，毕竟我们也是很忙的嘛！”下头有个男生这样说。

他这样一说，其他与他关系不错的男生也拿准了年轻老师脾气好，一起开口起哄:“是啊是啊！老师我们多不容易！”

台上的玉无咎有些无奈，只道:“本学期内容还没有上学期多，如何不能全都记下？”一听这老师有些文绉绉的话，班中女生也帮腔:“你们自己不学习，还要考试给你们放水，有点过分了吧？而且这一本又没多少东西！”

听到女生这话，班中男生虽然不多，却依旧是大声“呿”她们。“我们又不是只考这一门！”

“那你们以前高中时候考得就不多啦？”

“高中事没那么多！”

眼看着班级里头是吵作一团，玉无咎很是无奈，拔高了嗓音就叫大家安静，但没有人理他。他只好站到一旁去，等班中安静之后再继续说。

班级里头吵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老师没有发声，渐渐都安静下来，往讲台上看去。只见站在讲台上的老师面带微笑，不发一言，安安静静地看他们吵架。“还未争吵完，可以继续，待你们结束再说。”见他们安静下来，玉无咎说道。

这可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堂课！下课铃响老师就走了，万一他们吵到下课，那岂不是考试范围都听不到了？有聪明的学生一想到这个，就马上安静下来，不再理会其他同学。而其他还想再说什么的，见自己同学不理会他们，也觉得没意思，就闭了嘴。玉无咎这才微笑着继续说考试范围。

听到下课铃响，玉无咎也说得差不多，就说下课，并预祝学生们考得好成绩。台下的学生们纷纷喊着：“谢谢老师。”便三三两两收拾东西起身离开。

这时候，一个穿着洗得有些泛白衬衫的学生来到玉无咎讲台边。见到这个学生，玉无咎笑着对他说：“韩言，考个好成绩，这个学期你就又能拿到奖学金了。”学生显得有些羞涩，忙说谢谢老师。“那个……老师你知道暑期有哪里可以打工的吗？”听他这样问，玉无咎有些讶异，问他：“暑假不准备回家？”

他摇摇头说：“不回去了，回去又是一大笔路费的，在这里打工还能赚些钱寄回去。”听他这样说，玉无咎想起的是学期刚开始时候这个专业的班导专门来找他，向他咨询韩言的事情。她说这个韩言家庭十分贫困，见他考进学校的分数不错，上个学期又获取特等奖的奖学金，政教处决定再多给他几百元。

玉无咎知道，他们学校的特等奖奖学金十分丰厚，可抵得上一个学年的学费。他好几次都看见这个韩言在学校食堂买了一大碗白米饭，再从教育超市买上那种两元一包的榨菜带回宿舍。终于有一次他忍不住问韩言：“你每天都吃这个？”

只见韩言是憨厚一笑说：“也不是每天，周末我会打菜吃的。老师，这一包榨菜我都可以吃半个礼拜了，算是学校里比较便宜的。”玉无咎问他：“那你的奖学金呢？拿了奖学金，多少吃得好一点罢？”韩言挠挠头：“这哪儿能啊！奖学金寄回家里，让爹娘分给村子里的人，他们供我上学读书也不容易。”

说着，他语带向往说：“等毕业赚钱了，我一定要给我们村子修路，看到这里的马路这样宽阔平整，也要让咱们村里走上平整的大马路。”听韩言这样说，玉无咎多少对这个孩子有些好感。

因此在韩言向他询问有什么地方可以打工时候，玉无咎就说：“我替你去问问。”一听自己的老师答应下来，韩言十分高兴，连连道谢：“谢谢老师！谢谢老师！”

从学校回到苍海阁，玉无咎一进到书房，便看到的是玉琅篁正拿着一幅长卷的画。“这是……夜宴图？”玉无咎有些奇怪，“竹君如何又将夜宴图取出来？”粗略看了看那画，玉琅篁叹一声：“今年黄梅时候短，过两日又要倒黄梅，书房里头东西需要趁这几日拿出来晒晒。”玉琅篁说着，转身走进一排排的书架中去。

听到玉琅篁这话，玉无咎沉思，随后有开口问：“竹君，苍海阁需要临时工么？”正在书架上，取东西的玉琅篁“唔”一声，探出头来：“怎么啦？”玉无咎于是一五一十告知玉琅篁。“也好，这一锵需要将东西都拿出来晒，你就叫他过来吧。就让他住在苍海阁，工资自己定就好。”

听玉琅篁这样说，玉无咎立刻取出手机来，给韩言打电话去。

韩言的短信还是老式的直板机，只有收发短消息和打电话的作用，因此在图书馆的时候那声响有些大，叫周遭的同学们有些不悦地看过来。韩言马上来到外头接起电话，那头是玉无咎，告知他考完试就可以来兼职，给他200一天的工资。

一听到这个工资，韩言激动地几乎跳起来。先前他有过一段时间的打工，是小时工，一个钟头也不过15元，一天最多还只能连续工作8个小时。他在电话里对玉无咎是感激涕零，玉无咎则对他说叫他好好考试，争取再拿奖学金，韩言马上表示绝对不会辜负老师的厚望。

在玉无咎打电话的时候，玉琅篁对这些对话是听了个始末，待玉无咎挂断电话笑道：“你那学生倒是干劲满满啊。”玉无咎对韩言有几分欣赏，对玉琅篁说这个孩子有自己的理想，多少是有些想帮他。

大学的考试早一些，六月下旬就已经差不多了，因此韩言很快按照玉无咎给的地址来到苍海阁。这是他第一次除了打工之外，来到这个城市市中心的地段，虽说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建筑，但还是有些感慨。

因着考试结束，还要批改试卷誊写分数，玉无咎则告知齐昶韩言来打工的事情。韩言来到苍海阁门口，在犹豫要不要开门进去的时候，门已经打开，走出来一个身材颀长、相貌阴柔俊美的青年。

“你……你好……”往常都是在同学的电脑里，跟同学一起看视频才看到这样好看长相的人，那些人都是明星。第一次在自己身边遇到，韩言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连作为文科专业学生最擅长的语言组织能力都给忘却了。“我……我是……”齐昶看他一眼，侧身对他道：“进来罢。”

韩言松一口气，看起来这里的人是比较好相处的，就像他同学一样。他一直听说大城市的人并不喜欢小地方来的，尤其是他这样的农村人，他们更是瞧不起。但在学校住宿之后，与他朝夕相处的都是这个国际化城市的本地人，听说他考进学校来，那样的不容易，多少都是会照拂一二。

也因此，韩言便知道所谓传言不过就是一家言，就像县城里头的人一样，有好相与的，也同样有瞧不起他们的。

唯一让他有些害怕的，还是那村里人口中的“山神”。

韩言所在的村子，后头有一座山。村子里的人靠着在山上种植东西过活，但是每年的正月，村子里头都要拿出好多东西来祭拜山神。那个“山神”，在长辈们口中，是一个人形长着长长毛发的物种。每年的大年初三都要给这个山神上供，为的是来年能够风调雨顺，山上种植的东西可以大丰收。

而听说，这个山神又每隔二十年都要村子里送一对男女过去，最好是二十岁的男孩和女孩子。而这些男孩和女孩，在被送到山上，就没见到回来过。幸好是韩言他没有生在这个时间段，也就不用担心会被选中。

后来到县城上学了，虽然县城很小，却也有到外头去上学又回来教书的老师。老师给他们所灌输的，让他对这个“山神”产生了怀疑。但直到有一次回家，正好是那二十年的期限，看着村里人将只有二十岁的年轻人送上去。那两个年轻人想要逃跑，却被一个巨大的黑影击倒在地动弹不得。不过是一击的事情，叫韩言心里头产生了阴影。

那如同人影的“山神”有二米高，但有影子，却被树叶围住，看不清到底是什么。韩言总觉得那可能只是个躲在山里的人类，不是什么山精妖怪之类，但父母长辈却对他说要对山神尊敬，不该说的话可不能乱说。

这让韩言心里产生的不是尊敬，而是一种恐慌感。

进到苍海阁里头，那对着街道的大门是这个城市有百年历史的老洋房，而里头却放着五六个博物架。那博物架上头放着一些花瓶、陶瓷的古董，在屋子中的一个架子上，放置着一个老式的电话。

房间的另一边有一个老式的木质门，门上雕花栩栩如生，四扇门每一扇上头是一个季节。“随我来。”那个阴柔俊美的青年对韩言说着，告知他自己名为齐昶，并将他引到了那头。随着这个自称是齐昶的青年推开门，韩言发现门后头是一个花园。

花园里种着各式各样的植物，花园的地面是鹅卵石铺着，里头有小河、假山、瀑布。假山的最上头，还有一个亭子。那亭子的周围，种着好几棵梧桐树，而亭子上写着“凤栖亭”三个字。那亭子两边的对联则是“凤来栖亭中，凰去旋梧外”。

而齐昶领着韩言往右手边去，绕过假山走上一个回廊，顺着回廊便来到一间书房里。这间书房很大，光书架就摆了好十几列，跟着青年进屋去，韩言就看到书架外头有一个牌子，写着什么“崇祯贰伍零至贰柒伍”、“永乐元年至廿贰”、“政和元年至捌年”、“景德元年至肆”、“天宝元年至拾伍”等等奇怪的字眼不胜枚举，几乎是每一个书架侧边都有。

待到齐昶将韩言领到书房最里面，韩言看到的是那书架的牌子上写的是“秦王前”。而在最里头摆着一张长桌，桌子上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一张画。在桌子后头，坐着一个穿着像是古装剧里的人那样一副的青年，青年的手里也拿着一幅长画。

“竹君。”站到桌边，齐昶唤道。“来啦。”玉琅篁放下手中的画，抬头看一眼韩言，点头道：“小伙子很精神嘛~小无咎有跟你说过要做什么吗？”乍一听到有人这样称呼自己的老师，韩言也愣了一下，很快便反应过来。

当时刚认得玉老师的时候，他就说过，自己姓玉，名为无咎，既往不咎那个无咎。但即使玉老师看起来年轻，说课是有条不紊、对于学生的问题也是对答如流，更听说他的选修课没有课本全是他自己手写在黑板上给大家讲解。

这样一个老师，学生们多多少少都会尊重他，而就在此时，一个看起来与玉老师差不多年纪的青年人竟然称他为“小无咎”，这叫韩言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是……是玉老师……”

“哎，小朋友别紧张。”玉琅篁起身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齐昶发现这个青年肩膀上似乎有什么，被玉琅篁拍到地上去了。“今天就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说着，齐昶便唤来苍海阁的佣人，叫他们将韩言带到自己的房间去。

看着韩言离开，玉琅篁对齐昶说：“小齐，你去看看外头有什么人。”齐昶从来都晓得玉琅篁是不会无的放矢的，立刻就离开书房，向外间的店面走去。

然而外头是什么人都没有，这叫齐昶有些疑惑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