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
长雪倔得很奇怪，她打心底认为，倘若她是修仙者，她就能救出沈浮玉。
“让她去吧。”陆拾砚半敛眼眸，目光淡淡。
“可，她半点灵力都没有，万一出了什么事……”
“这好说。”陆拾砚收起自己的符箓，走到长雪面前，“我可以将灵力渡入你的身体，但是会很疼。”
“疼？”
见长雪重复这个词，苏梧桐还以为她怕了，立刻吓唬道：“对啊，可疼了，而且还可能损伤筋脉，就像里面装碎石一样。”
谁知，长雪只是淡淡地摇头，她肩膀松懈，像是放下重担，“我不怕疼，我只是怕，我没办法再保护她。”
她是被沈浮玉捡回去的，冬日的寒雪刺骨，哪怕已时隔多年，她依旧记得那一晚。
那是一场上元节，灯火飘起，小贩赶在今日出摊，猜灯谜放河灯的，都在那，街边的叫唤和猜灯谜的热闹，却将她隔绝在外。
有些东西，其实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一晚很冷，刺骨的冷。
长雪是在那一天看见沈浮玉的，她身侧除了暮春渺。没有旁人。
“师尊，这里有个人耶。”那时的沈浮玉并没有太多的烦恼，她是最受宠的公主，又有七曜国奉为座上宾的天师亲自教导，没什么会让她烦恼。
哪怕是穿着常服，却也透露着一股傲气。
“嗯，有人。”
小小的长雪似乎是听到，有人在谈论自己，费力地抬起眼，入目的是绣着荷叶的羊皮靴。
她的腰上上挂了个折枝花的荷包，穿着暗金黄色补画绣半袖妆花罗披帛，眉目含笑，一看就是那种娇生惯养的瓷娃娃。
那些衣服，她也穿过的。
“她是饿昏过去了吗，师尊，那我们能不能带她回去呀。”她听见沈浮玉在问。
那些小姐可怜她时，也会这般说，可无一会被丫鬟们打消念头，又或者，好不容易寻了个居所，又会被人赶出去。
这些话语，她听得太多了。
果不其然，那位被唤作师尊的女子开口了，“人各有命，不必强入她人因果。”
早就该知道的。
“可她快死了。”
“嗯，这就是她的命数，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师尊，我想救她。”
好饿，好冷。
饥寒交迫的，浑身都在叫嚣着，恨不得从旁人手上抢过食物，可母亲说过，这不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
可是大家闺秀，为何会落得和乞丐一起抢食。
看不清东西了，眼前好模糊，她们走了吗，抓住了，她们还没走？
为什么呢，谈论他人生死，真的有意思吗。
长雪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昏过去的，再醒来时，她的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她似乎，还活着。
是那位小姐吗，可，为什么。
其实也不必在意，反正过不了多久，又会被赶走。
早就，习惯了。
“你醒了。”女孩笑眯眯的，她身上满是首饰，步摇哐当作响。
“为什么，要救我。”久未言语的嗓音嘶哑，嗓子疼得要命，像是有砂石在里面摩擦。
“我不信命的，师尊说的那些话，我半个字都不爱听。”
哦，原来是无声的反抗，无形中竟然成了抵抗的东西。
“我好像见过你，你是，常家……”
“咳咳。”剧烈地咳嗽声响起，方才还躺在床上的长雪，骤然间起身，猛地攥住她的手，“阿母如何了，阿姊呢，她那般爱美，她们……”
在她眼中，长雪看见了自己发如枯槁的倒影，如恶鬼般。
见她似乎是被吓到，长雪眼中的希冀破碎，一点一点地收回手，“抱歉，我太心急了，我只是，太久地没听见他们的消息了。”
“没关系的，忘记那些吧。”沈浮玉拍了拍她的后背，“上元节好像在下雪，那叫你，长雪如何？”
“你救了我，想要我做什么。”她收回视线，眼底蒙灰。
“诶？为什么会这么问。”
“家父同我说过，我唯一的作用，就是寻个好的联姻世家，那你呢，你要我去做什么，也要我作为人情，来延续纽带吗。”长雪道。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沈浮玉叹气，她匪夷所思地看着长雪，满脸不解，“为何除去这件事，你就没了别的作用，你为何不能去建功立业。”
“建功立业是男子的事。”
“你和那些嬷嬷一样无趣。”沈浮玉似乎是有些失望，她想掰开长雪的手，那双手就像禁锢一般，难以挣脱开。
“无用者，会被丢下。”长雪低着头，从她的视角中看去，像是被蒙在灰里的瓷娃娃，“你不需要我。”
不知为何，沈浮玉读懂了她的后半句话，因为不需要，所以会被丢下。
见长雪神色空洞，沈浮玉软了语气，“既然如此，你就来保护我好了。”
“你身旁全是侍卫，已经被保护得很好了。”
沈浮玉，“谁说的，这皇宫里有多少冤死鬼，你不知道吗，他们又不被允许进我的寝宫，怎么保护我。”
长雪慢慢地松开手，“既然如此，我会保护好您的。”
“我会保护好她的。”长雪骤然抬脸，“请您，将灵力渡给我。”
——
“关于玄阳火，你如何想。”宣柏面色阴沉，他立在房间中，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
“挖不了就想其它办法，先封了她的玄阳火再挖出来，或者，你去骗她的身心，让她自愿把玄阳火交给你。”
鱼琴漫不经心地玩弄手中的刀剑，她凑近宣柏，兴趣盎然，“你好像很讨厌她，为什么呢。”
宣柏眸色冷了下来，“管好你自己，不该问的事情，不要多问。”
“像你这样的人，我猜猜，你父母死她亲人手上了？”
见宣柏的脸色更臭了，鱼琴故作惊讶，“哇，我不会猜中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够了。”宣柏气急，“你若是再多说，本王就同你主子说。”
鱼琴，“哇，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王爷这么大了，还要告状吧。”
见宣柏的拳头似乎硬了，鱼琴没再多说，扭着腰就出去了。
“小圣女，你要的饭来了。”鱼琴笑眯眯的，将手中的鱼香肉丝在她面前晃过。
扇秋檀翻了个白眼，“没有百八十道菜，你也好意思同我说是午饭？”
鱼琴，“……你他爹的是不是毛病有饭吃就行了一天到晚瞎扯什么你以为我想给你吃吗。”
扇秋檀，“鱼琴是吧，等我去地府了，回头就给你记上一笔。”
“哈，那还真不好意思，我这种魔族，不归地府管。”
鱼琴将那盘鱼香肉丝摔到地上，扇秋檀，“若是不想给我吃，也不必拿到我的面前。”
鱼琴用力地掐着自己的人中，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你若是想吃，倒也不是不行，但你得告诉我，玄阳火如何取。”
“好大的算盘啊，我在七曜国都听见了。”她轻嗤一声，眉目轻佻，“你不是不稀罕吗，还来问我做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鱼琴低下身子，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扇秋檀。
“哦，那我们的魔族小姐，想要知道什么呀。”扇秋檀叹气，似乎是来了兴趣，“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上次和宣柏说，让他别打玄阳火的主意，是什么意思？”
“这个啊，还能是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呗。”听到鱼琴要问的是这个，她立刻就没了兴趣。
“为什么？”
玄阳火算得上是天地灵物中的一挂，对修为不说一日千里，也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凡人能够得到，不说一日千里，也绝无坏处。
“这还不好理解，那是什么？
，玄阳火，你把一个至阳之物放在你的丹田里，它整日烧啊烧，不把你人给烧得个干净？”
哪怕明知扇秋檀在胡编乱造，鱼琴也毫无法子，尖爪不可抑制地幻化出，显然已经是气到了极点。
“你该感谢，鬼神铃在你的身上。”鱼琴眼中杀意弥漫，黑雾腾腾升起，离门最近的侍从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扇秋檀表情无辜，像是在看无能恼怒的丧家犬，“哦哦，那你也该庆幸，我被捆仙绳捆住了，不然我第一个要你的命。”
鱼琴出去的片刻，就把这里砸得稀巴烂，侍卫想劝阻什么，却在涉及后者想要杀人的目光，一字不敢多说。
“她真以为，没有她，我就拿沈浮玉没有办法了？”
鱼琴把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个稀巴烂，她缓缓眯起眼，“玄阳火受她控制，那若是，她失去神志，无法控制呢。”
侍卫不敢擅自搭话，生怕自己触了这位爷的眉头。
鱼琴也没想有人附和她，当即拿了传音石，“晶钩，迷人心智的蛊虫，你还有吗。”
那头的人似乎是顿了，随后啐骂道：“早在之前就跑得七七八八了，哪还能……要蛊虫没有，妖兽倒是有一只，你要不要？”
那人的指尖停在温顺长着牛角，淡紫别着花边的毛团身上，眸色微深。
“什么妖兽？”鱼琴问道。
“天幻兽，以情感为食编制梦境的妖兽。”
“既然如此，你明日就给我送来，地方你知道的。”
“你为何不自己来定天宗取，我可不是你们的侍卫，没理由听你差遣。”
“还不是哭魂笔不见了，如果哭魂笔还在，那也轮不到你在这叫唤。”鱼琴冷笑道。
“行行行，求人办事还高高在上的，给你送过来便是了，记得在殿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得了那头的承诺，鱼琴的面色柔和下来，“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个地方，等着你来了，”
玄阳火这东西，她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