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
梁沢打量这里，来往的人大多带着黑色帷帽以掩盖身份，路边的小贩也不与长街上的那些小贩一样大声吆喝。
察觉到有几道目光因为有帷帽遮挡，毫不避讳地扫视自己，梁沢心神一凛不再停留。
他遭白面具偷袭后再寻不到他，于是继续按着自己的计划去了趟黑市。
此刻漫步于街上，身侧是各种小摊，其实黑市与正常的街市相似，但是在这可以卖市面上不曾有的东西。
“公子你看，我这个镜子可不是一般灵器，它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宝物，旁人我都不卖他的，今日初见公子凤表龙姿，一看就是能驾驭这等珍物，故才唤住公子忍痛割爱愿将宝物卖予公子。”
梁沢接过小贩手里据说来自于上古神器的宝镜，仔细端详着镜中自己。
“你说是镜子里的我好看，还是本人好看。”
小贩仔细思考觉得梁沢是想让他奉承几句，便回答出讨人欢喜的话来：“镜子里的公子好看是好看，但比不得本人丰神俊朗，惊为天人，犹如谪仙啊。”
梁沢将镜子塞还给他，尤为不屑道：“什么破镜子，我生得那样俊，它却连我十分之一的俊容都照不出来，我要它何用。”
小贩嘴角抽搐：“……”
他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
诸如此类的，都被梁沢以各种奇葩的理由回绝，这样一来再没有人上来搭话，且不少碰了一鼻子灰的商贩对他颇有怨言。
越是往里走越是冷清，耳边的喧闹声少了，路也宽敞了许多，梁沢四处寻找着，最后在某呼呼大睡的女子摊前停下。
她的铺很简单，就放了一块布在地上，上面摆着东西，她自个儿呢，则拿了个草帽遮住脸就地而眠。
大抵是因为处在长街尽头无人问津，所以这女子睡得那样毫无形象又那样沉，丝毫不担心别人偷了她的东西。
梁沢拾起地上的圆珠，灰不溜秋的，好像有什么脏东西附在上面，手撒开一看并未沾上尘土。
“姑娘，这个是什么？”
女子睡得死沉，未有回应梁沢。
“姑娘，来客人了。”
女子被吵到了，皱了皱秀眉翻个身，想离那该死的恼人声音远点。
见她没有起来的意思，梁沢只好拿起那块亮到瞎眼的大珍珠。
“无耻小偷，赶快交出你的东西来。”
那女子弹地而起，目露凶相，一根竹竿横在梁沢脖间。
梁沢将那块大珍珠放下，举起左手灰不溜秋的圆珠，淡定问道：“我是想问这颗珠子有何用？”
女子狐疑地收回浑天刀，小声的嘟囔被梁沢听见，“稀奇了，我这破摊还有人来。”
她打量的眼神在梁沢身上来回流动，因她目光澄澈只是好奇，让人生不起反感。
“你真是来买东西的？”
这个她临时摆起的破摊真有人看得上？
听出她的不信任，梁沢解释道：“姑娘的珍珠又亮又大，旁的东西都灰不溜秋的，若是有人生了歹心定是要将这珍珠拿走的，而姑娘还能如此放心的睡觉，我想这颗珍珠是有它的玄妙之处。”
“我唤姑娘多次而姑娘迟迟不醒，无奈之下只好拿了这颗珍珠。”
女子赞赏道：“你倒是聪慧，我就是这样想的，这样我就可以一边睡一边卖，反正也没什么人来，我还能一天睡到晚就可以收拾回家啦，如何，我的手段厉害吧。”
她昂首为自己聪明的计谋沾沾自喜，梁沢一言点出其中的不妥：“若是旁人不拿那颗珍珠，而是拿别的呢？”
“怎么可能，”她一口否决，“怎么看都是这颗珍珠好，怎么可能有人不想要。”
梁沢道：“可旁人就是不喜那颗珍珠而选别的呢，比如我就想要这个灰珠，况且这么明显的珍珠，一眼就能看穿把戏。”
“啊，这……”
女子一时语塞，她恍然发现梁沢说的一点都没错，自以为傲的高明手段实则在他人看来破绽无数。
真是糟糕透了。
“怎么会这样。”
女子掩面嘤嘤哭泣，语速飞快道：“你手中的是梦珠，有了它可以随意进别人的梦境，进去的人越多能呆的时长越少，最多可待四个时辰，这种东西不值钱的只要五两。”
五两，听起来很厉害价格竟是这么便宜。
梁沢问道：“为何如此便宜？”
女子不嘤嘤了，笑嘻嘻地抬起头，就好像刚刚只是一时兴起哭一下，“我卖东西就是讲个缘，公子与我有缘，我便乐得将它低价售予公子。”
这话怎么那么像骗子说的。
梁沢对梦珠无趣，还是将梦珠还了回去。
他又指着摊上一副卷轴问是何物。
女子神秘兮兮道：“它呀，是忘川门，遇长今水即现，会带你去一个与人类世界完全不一样的地方。”
“忘川？那里的人都不是人？”
“冥界里还会有活人？”女子调皮地眨了眨眼：“不过这个嘛，不卖。”
梁沢不解：“为何，既不卖为何摆出来？”
女子依旧笑嘻嘻：“因为这样子看起来多嘛。”
这话好有道理。
女子的目光一直在他身上不曾移开，梁沢指了好几个物件她看也不看直接道出，这让梁沢很苦恼，该死的俊容真是碍事。
“你很特别。”女子忽然道。
“特别……”
梁沢帅字还没道出，女子眼神一暗，忽飞快地躺下将面容隐在草帽之内，梁沢不禁回首去寻是谁让她警铃大作，便捕捉到一个带着帷帽佝偻着身子的人，因他举止鬼鬼祟祟，梁沢便多望了几眼。
“看见了吗？那人。”
他收回视线，险些与突然贴近的女子撞上。
“那是你的仇家？”见她面容冷酷起来，梁沢如此猜测道。
“我要他活命。”
远处的身影大抵是察觉到什么，忽而拔腿狂跑，女子大喝站住，整个人如脱弦的箭矢飞出。
梁沢起身提醒：“你的摊。”
女子爽利的声音传来：“好人，帮我守着。”
这女子也太过于信任他。梁沢无奈地叹了口气，替女子将地上的东西打包好后，他便真的留在原处等着女子回来。
天色渐黑，行人寥寥无几，就在梁沢暗自寻思自己今夜莫非就要在黑市过夜不成之时，他涣散的目渐渐聚焦，视线内有个戴帷帽的人直奔他冲来。
是那女子的仇家，他似乎甩掉了女子，梁沢并未在其身后瞧见女子的身影。
梁沢左右环顾见他目标明确是朝自己而来，心疑是手中的包袱招惹了他来，那女子信任自己自己总不能辜负人家，而那人手无利器也未做出伤人之举，梁沢背上的剑便怡然不动，不发一鸣。
那人扑到他身前，紧紧抓住他的左手腕，梁沢顾着包袱一时叫他得了巧，发觉这人赶来只为抓住他的手腕，他神色莫名，用力抽开。
“给你，给你，都给你，现在它是你的了，是你的了。”
那人平白无故笑得癫狂，他拽得紧，力道之大几乎使得梁沢一手能够脱臼，幸好女子及时赶到，一道剑气之叫那人再也起不了身子。
“在我眼皮底下还想伤人。”
那人帷帽被掀飞，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面孔出现在眼前，女子长剑横在他脖颈处，他一动也不动。
“我不过追了几日你怎么就变得这么老了，起来，你若有能耐就别赖着装死。”
那人不应，女子心中疑惑加深，怕他使诈，长剑始终紧握手中，女子矮身伸手探他鼻息，惊得一对秀美一挑，当真是死了。
“我那一击怎么可能就把你弄死了。”
这个可恶的人，她接连追了数日都没追上的人，怎么可能在她手下撑不过一招。
“你的包袱。”
听到梁沢的声音，女子想起还有个人在，她接过包袱，朝着揉手腕的梁沢拱手道谢。
“好人，多谢。”
“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梁沢提醒她道。
“你不会以为我真是来摆摊的吧，我可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随随便便什么人都相信，我信你是因为你的剑，我们一派向来对正邪异常敏感，你的剑是凛然正气，我自然信你，说起来上一个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人还是在几年前。”
女子激动起来，她夸张地比着手势道：“你知道他头发是多短吗，堪堪到下巴那里啊。”
时隔多日想起那个怪异的男子，女子仍觉惊叹：“我下山历练以来，从未见过那样短的头发，也未见过那样奇怪的人，就像一颗田地里没人要的小白菜。”
“你身上有魔气缠绕，近日还是多多留意身边人。”
这女子话题跳得太快，方才还在讲奇怪的短发男人，话题又重新落到梁沢身上，梁沢都要跟不上她的速度。
梁沢问：“何来的魔气？”
“魔？”女子感受着他身上混杂进的气息，隐约觉得这种气息与她曾经杀过的魔头身上的很是相似。
“放心，你身上的魔气浅淡，他应当还没入魔，若是身边人及时控制还有得救，我出来得着急，没带静心符，所以爱莫能助啦。”
梁沢疑是白日偷袭他的白面具，他未把这事放在心上，于是谢了女子的好意朝她告辞离开。
原处的女子盯着地上的尸体，再次陷入迷茫。
“奇怪啊，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咦？罗浮沉印怎么没了。”
死尸两只袖口被女子揭起，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