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草有耳,问荇隐约觉着不对,偏过头看了眼,却没发现端倪。
“别难过啊大人,万一哪天遇到了呢。”
进宝以为他心不在焉,遂宽慰道:“村里没有,也许镇里有,镇里没有,也许更大的地方里有呢?”
郑旺也点头:“就是,这是你夫郎的一片苦心嘛,大不了再凑几个弟兄一起看地,你又不出钱,咱们还有个照应。”
林大志乐了:“俺前几天看见有个空坟里有个蹴鞠还能用,到时候人多,凑...”
“凑蹴鞠队是吧?”
问荇似笑非笑:“好了,就这样,都回去吧,别等会被晒出好歹来,让我还得去新找劳力。”
几个兵卒嘿嘿一笑,作鸟兽散。
等小鬼们彻底消失,问荇脸上笑容渐渐变淡,目光移向旁边的草丛。夏季的野草疯长,半人高的草丛隐蔽性极强。
不对,刚刚他们聊天的时候,肯定有人在看着他们。
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是有人不长眼,问荇背起筐,暂时把这码事放到一边。
三个时辰后。
“问小哥啊,过来过来。”
问荇抬起头,发现眼前人好像还面熟。
貌似是隔壁地那叫周二的,虽然平时还算勤快,但总和懒汉们混在一起,问荇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什么事?”他抬起头,但没挪动位置。
周二搓了搓手,讪笑。
“是这样啊,就是你这地...有没有考虑过驱个邪?”
问荇低下头:“没,我这地好好的。”
“况且就咱们村,哪来的地方驱邪?”
村里人不太能认识道士,大多也就是认识些神婆什么的,那些神棍不被这片地吓死就不错了。
“这好说,隔壁镇离得很近,有个会跳大神的哥儿,说起来和你还有点关系。”
“我打听过,喊他来就要半袋米。”周二不依不饶,牵着牛凑了过来,“半袋米而已。”
“哞————”
牛拽着脖子,蹄子摩擦,死活不愿意挪地方。
周二脸色变了变:“你看看,我这牛都不愿意上来,肯定不对劲啊。”
“你这么个大小伙,被鬼怪伤到怎么办?”
“那你出米?”问荇看向他。
“我可没有多的米,也没有钱,我的钱都拿去修灵位了。”
“这...”周二噎住了。
他也是早上同懒汉吴强躲在草里,看着问荇对着空气嘀嘀咕咕,实在是害怕。
可比起害怕,他更不想出钱出米。
“说得也是,这地就是地,翻了天去,能有什么邪门的吗?”周二讪笑,岔开了话题。
问荇不置可否。
他以为这事就这么作罢了,没想到晚上回家 ,倒霉的事情还在后头。
“大人回来得真晚。”进宝吐着舌头,吊在门上,兴冲冲和他邀功,“我今天见着有人想撬锁进来,稍微动动手脚,就给他吓跑喽!”
问荇无奈打开门,把小鬼放下来:“别惹事生非,少吓人。”
“要是别人我才不吓,那人我可见过!”进宝气鼓鼓,“他可坏了,之前还和骂你那群人混在一起,好像是叫...张成。”
“他居然敢来我们家偷摸东西,看我不把他吓晕过去!”
问荇对张成有印象,村里出了名的手脚不干净,在懒汉里都算得上渣滓,看来是想不开偷鸡摸狗,踢到自己这铁板上。
“那他人呢,吓跑了?”
“没有。”进宝摆手,“口吐白沫晕在门口,被他家里人发现,刚才抬走呢。”
问荇看着地上若有若无的水渍,默默挪了个位置。
“进宝。”
“欸?”
“你小子可能真惹麻烦了。”问荇叹了口气。
翌日,下午。
“小问哥哥!”
问荇正在田头搬肥,突然听到急匆匆的声音。
“小问哥哥!”小哥儿挽着裤腿,顾不上狼狈就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差点累倒。
“出事了小问哥哥,我哥刚刚瞧见,瞧见...”
“祝清,慢慢说。”
问荇心下一沉,还是宽慰孩子别太着急。
祝清喝了口水,急急开口:“我哥,我哥说有人冲你家去了!”
“我哥路上撞到他们,因为你住得偏,那里面还有你教训过的那些家伙,所以我哥多看了眼。”
“还真是去你家的!我哥让我来和你说下,看需不需要他帮忙。”
问荇脸色微微冷下:“他们去我家干嘛?”
他最近和村里人关系刚有所缓和,别是昨天那懒汉家里人,来兴师问罪吧?
可如果是兴师问罪,下午才去,是不是太晚了点。
况且他都没兴师问罪张成私闯民宅这事。
“谢谢,我知道了。”
他摸了摸祝清的脑袋:“早点回去,今天太阳大。”
“我回去叫哥哥!”祝清眨着眼睛,有些不甘心。
“他们长得好凶,小问哥哥看着不抗揍,但是我哥抗揍!”
问荇:......
真是好弟弟呢。
“不用,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
首先得弄清楚前因后果,问荇支开祝清,把身上伤人的农具全都收起。
真要对面奔着打架来,同他打起来,身上带着铁具只会留作案工具给他们。而且没到田里堵,说明还不是找他打架。
但上他家去肯定也绝非好事,总不能非亲非故,一群人上门送银子来吧?
“你们在我家门口干嘛?”
距离隔得很远,问荇就看见家门口少说有六七个人,看架势就是在等他。
他这鬼宅地方偏,寻常时候被有些迷信的人避之不及,今天倒是热闹。
见到屋主来了,有些定力差的家伙脸上露出转瞬即逝的慌张。
出乎问荇意料,里面不光有无所事事的懒汉,还几个是平时勤劳耕作的农户。
牵头的懒汉正是之前找事的人之一,名叫吴强,和昨天被进宝吓晕的懒汉张成关系很好。
他上次在问荇田里,让三兵卒吓得吃了瘪,卧床好几日,回过神来不甘心,又偷听到问荇对着空气说话,越想越奇怪。
恰巧张成那天手痒又缺钱,他就撺掇张成去问荇家里摸点东西。
毕竟这种大户人家赘婿,多少都有些钱财,而且问荇早出晚归很规律,又没什么邻居照应,下手很方便。
虽然问荇的宅子很阴森,但张成还是被他劝心动了。可当夜全副武装行动,一个时辰后,就被吓晕过去。
吴强看着被吓失神的兄弟,知道他是见鬼了,更是恨意上头。
问荇家就是有鬼!
否则张成去得好好的,问荇和狗还都不在家,怎么就晕过去了。
恰巧问荇隔壁田的农户周二最近心神不宁,也对问荇有微词,毕竟昨天早上蹲草地里偷听的人除去吴强,另一个就是他。
本来偷听的内容已经让他觉得邪门,周二看到昨晚被抬回来,大小便失禁的懒汉,愈发更觉得邪门了。
“是这样子。”
瘦瘦高高的农户大着胆子上前,正是周二,他搓了搓手:“问小哥啊,你这屋门口...昨天有人晕倒了。”
“是吗?”问荇惊讶,“我还真不知道。”
旋即,他一脸警惕:“我可不敢打人,你们别诬陷我。”
“是是是,你那时候在地里,我们知道,不是怪你的意思。”
若非问荇在地里耕作有人看到,没有作案时间,他们也不至于现在忍着,这么客气同问荇说话。
“就是你这房子,好像真闹鬼啊。”
“我们想等着你来了商量下,要不要驱个邪?”
“我住得挺好啊,不邪门。”问荇摇摇头,一脸茫然。
“嗨,不要你花钱。”周二以为他在心疼钱,指了指边上,“昨天晕这的是张成,这是他家里人。”
“他们大清早就花米去请跳大神的,不用你一枚铜板!”
张成的老父狠狠点头,虽然他打心眼里很肉疼。
若不是自家那扶不上墙的儿子昨天癔症发作,说问荇那宅子里有鬼,如果不把鬼赶走,他这辈子都睡不好觉,他们也不会花这冤枉米。
跳大神的有用最好,没用就当买个张成放心。
“要是邪门,我早就没命了。”
“还不邪门,我、周二都看见你昨天早上....唔唔唔!”
吴强忍不住插话,被周二捂住了嘴。这傻子,偷窥本就不光彩,怎么把他们昨日偷看的事说出来了!
问荇也不恼,只是好脾气地解释:“我昨天早上就是在地里待着,也没做什么事。”
“你看看,这都中邪了!”
问荇语调越镇定,吴强越生气,他拨开同伴的手,气急败坏嚷嚷。
“他明明就在对着空气说话,对空气说话!”
这下边上人的眼神也变得不对了。
懒汉的话不可信,但张成晕倒是事实,问荇这宅子、这地着实邪门。
尤其是问荇的地,不少人都在那里遇过怪事。
比如牛每次都要绕圈,不敢挨着问荇的地走,大部分农户也就由着牛了,但有些农户比如周二,总想图方便把绳牵回来,下场十分凄惨。
比如说他不过是让牛不小心踏上点菜,牛就仿佛踩了倒刺,受惊脱绳。
如果只是牛就算了,每次遇到这种事情,周二也会整夜整夜做噩梦,醒来后眼圈乌黑,仿佛被恶鬼缠身。
所以听说有冤大头愿意出钱驱邪,他求之不得,自荐过来游说问荇。
问荇心底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重,张成家里人和他这个屋主都不商量声,就擅自去请跳大神的,那他只能让他们无功而返了。
“问小哥,其实他这话,我们也是不信,但之前我那牛踏进你家地...”周二擦了擦额角汗。
“你的牛为什么要踏进我家地里?”
问荇一句话,弄得他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进宝:哼哼,我是最优秀的护院(叉腰)
清心经: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