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枫自然不能说是第六感，沉默半天后，也没说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姜堰就知道沈煜枫会哑口无言，整个砺北，还没人敢说他不靠谱。
“吃点东西。”
姜堰说完，把手边的荷叶粥递给了沈煜枫。
沈煜枫看了姜堰一眼，没有抬手。
“怎么，怕我下毒？”
姜堰说完，沈煜枫立刻伸手接下了粥。
他心下虽然觉得这个人不靠谱，但也并不想辜负姜堰的好意。
甜丝丝的荷叶粥入口后，沈煜枫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值班医生说你是低血糖了，明知道自己身体差，怎么还来跑操。”
沈煜枫是被当Omega养大的，从小娇养惯的人，哪跑的了这么多，还是不吃饭去跑的。
“不是所有人都要跑吗？”沈煜枫记得齐鸣是这么说的。
姜堰闻言，微微抬了抬眉，道：“你要是不想跑，跟我说也可以，我有办法。”
“跟你？”
那还是算了。
沈煜枫心里想的是什么，都体现在脸上，姜堰一眼看得出，这人压根儿没打算找他办事。
“请我帮忙，这么困难？”姜堰问了一句。
他这么上赶着想帮沈煜枫的忙，沈煜枫倒是高冷起来了。
“你对我这样，到底有什么目的呀？”沈煜枫问了一句。
姜堰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人影便闪进了医务室。
“煜枫，你没事吧。”
齐鸣的话一出现在房间里，姜堰很快发现，沈煜枫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原本还萎靡着的人，顷刻间来了精神，如果沈煜枫这会儿有尾巴，肯定是翘起来的。
这人就这么不乐意跟他待在一起吗？
姜堰的脸色沉了沉，并没有给齐鸣让座，而是大张旗鼓地坐在病床旁边的凳子上。
齐鸣把买来的水果和饼干放在床尾，见没有凳子，便干脆坐在了床边。
这一举动，让姜堰的脸色更沉了几分。
三个人的感情很拥挤，三个人的房间也一样拥挤。
齐鸣光是坐着，就已经让姜堰觉得无比碍眼了，一想到这小子还跟沈煜枫一个宿舍，他心底下就更刺挠。
“听陈医生说你是低血糖，我买了点儿零食，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齐鸣的贴心，总是让沈煜枫心下暖呼呼的。
“谢谢。”沈煜枫道了声谢，又抬眼看了姜堰一眼。
“看我干什么？”姜堰冷眼看着沈煜枫，大有种你要是过河拆桥，我就揍你一顿的打算。
沈煜枫并不打算说什么，跟姜堰相处的这两次，他大概明白，这人的意愿是旁人难以改变的。
他要走要留，旁人都是改不了的。
“也跟你说谢谢。”沈煜枫说完就不说话了，只低头去喝碗里的粥。
姜堰听见这句话，心理瞬间就熨帖了。
这小东西倒也不是一点儿良心都没有，还知道说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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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煜枫在医务室躺了半天，挂了一瓶葡萄糖才离开。
姜堰把沈煜枫送到宿舍，又亲眼看着齐鸣去上课才离开。
培训班的课已经结束了，沈煜枫看终端时，慕卿卿已经把今天上课的录像发过来了。
刚回完慕卿卿的消息，沈煜枫就听见有人在敲宿舍的门。
齐鸣没带钥匙吗？
沈煜枫起床去开门，走廊里，姜堰正提着外卖。
“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又。”姜堰挑了挑眉，忽然觉得沈煜枫这人挺不会说话的，他是来送吃的，又不是来杀人的，态度这么差做什么。
沈煜枫看着他手里的东西，道：“我已经喝过粥了，对了，我把粥的钱转给你吧。”
“不用。”姜堰把塑料袋放在桌上，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沈煜枫窗前的凳子上。
他这么一坐，连话也不说，倒是让沈煜枫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做这些吗？”姜堰先发制人。
“为什么。”
沈煜枫其实隐约能感觉到姜堰想做什么，但他不能同意。
“想跟你在一块儿。”姜堰忽然站了起来，十分具有压迫感的人，让沈煜枫向后退了几步。
姜堰见他不说话，继续道：“就是你想的那种在一块儿，名义上在一起，身体上也在一起。”
身体上……
沈煜枫的瞳孔骤然缩紧了几分。
姜堰在砺北的名声很好，能办的事也多，光是跑操这种，也是他一句话的事。
成为他的伴侣一定能够获得很多优待，但是他不想用身体去换这些。
“我，不是那种人。”
“我也不是那种人。”
姜堰是个很直接的人，在表达爱意上，也直接的让人在短时间内无法接受。
他从来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就得闹出大动静。
沈煜枫显然被姜堰这种强势的态度吓到了，一时连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Alpha，姜堰，我不跟你那样。”
沈煜枫试图让姜堰明白自己的身份，他是个Alpha，两个Alpha在一起不会长久的。
如果姜堰只是想找个人消遣寂寞，他不愿意做那个陪他消遣的人。
“我知道你是Alpha，Alpha怎么了？”
姜堰不明白沈煜枫哪里来的顾虑，他从来是个长情的人，认准了沈煜枫，就一定会得到的。
“我没有结合热，没有契合的信息素，不能抚慰易感期的Alpha，还不能生……”
沈煜枫本来想说自己不能生养，但想了想，用这样的理由拒绝一段感情，反倒是玷污了“爱情”这两个字。
Omega有更高的个人价值，不应该只用是否生小孩来估量。
但他其实是没有一个点，适合跟Alpha在一起的。
Alpha和Omega之间的信息素吸引，是与生俱来，难以违抗的。
两个Alpha谈恋爱，往后要是有一方遇到契合度更好的Omega，难保证对彼此的忠臣度。
“也没人让你生呢。”姜堰的唇弯了弯，忽然觉得这只忙于解释的小猫儿有点可爱。
他不过说了一句，这人居然已经想了那么远了，可见是个好人儿。
姜堰向前走了几步，沈煜枫退无可退，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再说了，能不能生，得试试再说。”姜堰的声音有些低，直往人心里去沉。
沈煜枫感觉到耳畔的气息，心下骤然一凉。
“你是，一定要跟我这样吗？”
沈煜枫的眼睛红了几分，大有种被恶魔选中去献祭的感觉。
他把自己当作Omega活了二十多年，但还从来没有面临过这样被动的处境。
如果姜堰来硬的，他是一定反抗不了的。
“能不能，别欺负我。”
沈煜枫这一句话，像一滴水似的，骤然滴穿了姜堰的心房。
“你干嘛，谁要欺负你了，我还没做什么呢。”姜堰抬起他的下巴，抹了一把沈煜枫湿润的眼角。
“我可是亲信队的人，又不是流氓，你不同意，我还能知法犯法吗？”
姜堰离远了些，看着呆呆坐在床上的沈煜枫，无奈的勾了勾唇。
“我说那些话，就是想告诉你我的意思，又不是非要的你同意。”
“你是这个意思？”
沈煜枫听见这句，心下也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刚才姜堰气势汹汹的，他还以为……
姜堰见他误会了，蹙了蹙眉，假意生气道：“不然呢，你以为我现在就让你跟我睡啊，我没那个癖好。而且我很有信心，你会喜欢上我的，时间问题而已。”
“你……”
这个人倒是脸皮挺厚的。
“吃饭吧，别吭吭唧唧了，男子汉大丈夫，总红着眼睛干什么。”
姜堰嘴上说着这种话，实际上目光一刻也没从沈煜枫脸上离开。
这人长得好看，红着眼睛就格外多了种风情。
要不是怕吓着人，他嘴里不是东西的话更多。
沈煜枫最后在姜堰的注视下，吃了一碗米饭。
姜堰买了两人份的饭，但吃饭期间心思并没有在饭上。
沈煜枫时不时，就能感受到姜堰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就只当作没注意到了。
两人磨磨唧唧吃了一中午饭，临走前姜堰让沈煜枫明天别再去跑步了，早上起来去看台帮他看着训练器材就行。
沈煜枫知道这是姜堰的好意，便没有拒绝。
他心下是很想再去试试的，但沉重的双腿已然不足以支撑他再去挑战自我了。
这种被困难打败的感觉，不太舒服。
沈煜枫看着姜堰离去的背影，忽然有些迷茫，又有几分羡慕。
他羡慕天生的强者，也羡慕后起之秀，可现在，他好像哪个也成为不了。
他是放在Alpha里最不起眼的一个，是万众瞩目的学院里，最普通的一个。
真是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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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鸣回来的时候，沈煜枫正在收拾桌子。
桌子上的塑料袋是食堂的，他记得沈煜枫不喜欢吃食堂的饭，就更不可能把食堂的饭带回来吃了。
“姜堰来过了吗？”齐鸣问完，随手把自己的书放在了桌上。
这个房间里，有陌生的气息。
“对，他来送了点东西。”沈煜枫没有隐瞒，这是他的宿舍，也是齐鸣的宿舍。
齐鸣闻言，抬头看了沈煜枫一眼，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吗？”
“对，上课的时候，听班里的同学说了个案子。”
“什么案子？”
齐鸣是学法律的，教授们上课，经常举各种各样的例子，来吸引学生们的注意力。
这些案子都挺有趣的，沈煜枫很喜欢听。
齐鸣见沈煜枫感兴趣，便搬了凳子，讲了起来。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富家千金，主人公温柔善良，喜欢上了同校篮球队的一个Alpha。Alpha家境一般，遇到千金后，就发用尽了所有的手段追求这位千金。下雨的时候送伞，刮风的时候也会来接这位千金……”
“再后来呢？”沈煜枫觉得这既然是在法律系讲出来的故事，就一定牵扯到官司了。
齐鸣接着道：“再后来，两个人毕业就结婚了，千金本来有机会再去上学深造的，但为了孩子就放弃了学业。两个人结婚三年后，千金就得病去世了。”
再后来，这个男人就接管了老丈人家里的公司。
“得病？”
“对，不是一般的病，是慢性肾脏衰竭。后来真相大白才知道，这个男人一直在妻子的饮食中，悄悄添加添加处理过的草乌制剂，这种制剂长期服用，对肾功能有损伤，特别是肾功能本身就不好的人。”
“这么可怕。”
沈煜枫缩在床上，感叹了一句。
齐鸣点头道：“对，就是这么可怕，人心难测，尤其是想要跨越阶层的人，他们的心思更难猜。”
“这样……”
沈煜枫的眼睛眨了两下。
齐鸣忽然道：“姜堰是砺北人吧，听人说他是从一个县城里考上来的，家里只有母亲。在他能领亲信队的补贴之前，一直是他妈妈在外面干活儿做补贴。”
“这么励志吗？”
沈煜枫看姜堰的行为做派，跟公子哥儿似的，还以为是哪个家族培养出来的二代，没想到这么厉害，居然没什么资源。
齐鸣见沈煜枫不懂自己话里的意思，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不是好习惯，他不能太明显。
齐鸣在沈煜枫住进宿舍前，就对这个人有了解了。
临城二中校长家的小少爷，母亲是珠宝品牌的设计师，父亲的学生是亲信队的大队长肖择颜，表弟是终端系统公司的接班人。
他原本以为这样的家庭，会养出一个无法无天的二世祖，没想到沈煜枫竟然这么乖巧有礼。
这样的家境，这样的性子，也难怪姜堰像条狗一样，非要咬上一口不可。
这种事他不能一次性说透，得沈煜枫慢慢去领悟。
“人性本善”和“人性本恶”，都是有道理的。
沈煜枫就是性本善，不论发生什么事，他心下都不会把对方想的太坏。
即便你偷了他的钱，他也会先关心，你是不是没钱吃饭了，才这么做。
天性自由散漫，脑子里没有竞争的想法，每天活的简单又快乐，只想有人陪着。
跟沈煜枫做舍友，是一件很舒服的事，舒服到齐鸣心里会产生点占有欲。
这样的心理，让他有些不适，但又不知道该怎样去言说。
他分不清，这样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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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照常升起，早操照常进行。
这一次，沈煜枫没有加入队伍里，而是在看台上看着姜堰交代的器械。
操场上的人整齐划一，从看台的位置，能看到蜿蜒的队伍，听见响亮的口号。
这是沈煜枫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充满自律与严整的画面。
他在学校上课那会儿，课程虽然是满的，但很多人会迟到早退。
不止来得晚，更会不到饭点儿就溜出去出去吃饭。
这种五点起床，晚上十点半睡觉的感觉很特别，也很新鲜。
虽然失去了赖床的快乐，但也是沈煜枫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有时间去看一看日出。
这种感觉，让人很振奋。
原来早起，也没有那么痛苦。
“哥哥，你不用跑操吗？”
一个奶里奶气的声音出现在耳中，沈煜枫低头，发现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正拽着自己的裤腿。
“我，今天不用。”
沈煜枫没好意思说，自己不用，特意加了一个“今天”。
“那你一定是生病了吧，妈妈说Omega的体质不好，很容易生病。”
小朋友坐在他旁边的台阶上。
沈煜枫看了小朋友一眼，没有说话。
关于他是Omega还是Alpha这件事，其实不用过多强调，反正也不会有人信的。
“我就是Omega，是劣等Omega，他们说我就很差。”
小朋友的话，让沈煜枫愣了一愣。
“劣等”这两个字，原来不是定义人的，而是定义腺体，后来为了省事儿，才干脆连到了一起。
这样一出生就被定义为“劣等”的感觉，是很痛苦的。
就好像他一站在别人眼前，别人就能看出来自己不是顶级Alpha，甚至不像是Alpha。
“劣等的意思是体质没有那么好，不容易生小宝宝，对正常工作是没有影响的。”
“真的吗？”小朋友听见这句话，眼睛忽然亮了亮。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不会把生宝宝当作是很重要的事。
“对，你可以上学，可以工作，可以跟别的小朋友一样。”沈煜枫说这句话时，忽然觉得自己的内心也受到了鼓舞。
他们只是天资没有没人好，但并没有失去追求幸福的权利。
其实不论是Alpha还是Omega，最重要的是做自己，而不是忘记自己，去成为一个社会所要求的，合格的Alpha亦或是Oegma。
“云云，你怎么乱跑。”
看台下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小朋友听到后，跑到栏杆附近，叫了一声“妈妈”。
沈煜枫的目光顺着云云看去，在看台下见到了一位衣着打扮很是朴素的女士。
“给你添麻烦了，这孩子，就喜欢乱跑。”
“不麻烦，他也没做什么。”
沈煜枫跟一大一小两人说了会儿话，等到下面的早操快结束的时候，才目送着两人离开。
姜堰是今天领操的人，跑步一结束，就往看台上来了。
“操场上怎么会有小孩儿啊？”沈煜枫问了一句。
姜堰没有多想，只回道：“哪个老师家的孩子吧，有时候孩子太小，没人看，老师们就会领到学校来。”
“这样啊。”
原来有些大人忙的时候，也可以把孩子待在身边吗。
沈煜枫的童年时，很少在家看到父亲和母亲的身影，基本上都是被送去爷爷和奶奶家，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过得很幸福，只是总觉得会少了点儿什么。
他那会儿其实也很想跟自己的爸爸妈妈见面，只可惜总也没有机会。
“想什么呢？”姜堰见沈煜枫发呆，便问了一句。
他发现这人其实挺喜欢多想的，心思比一般的Alpha要仔细，时不时就感伤起来了。
这种思绪要及时打断才行，不然容易伤春悲秋，影响心情就算了，还会影响身体。
“没什么，你结束了吗，需要我帮你一起搬器材吗？”
沈煜枫原本是不打算继续和姜堰在一起待着的，但姜堰已然帮了他的忙，他总得做点儿什么区报答。
帮他搬搬东西，可以能减轻内心的亏欠感。
“你帮我搬？”姜堰打量着沈煜枫的小身板儿，思考片刻后，还是答应了。
这种送上门来的相处机会，不要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