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唇角带着些笑意，颇有些“落井下石”之意。

姜堰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淡然道：“来日方长，急什么。”

“哦，是吗？”

也不知道是谁当初信誓旦旦的说，沈煜枫这样的性子，不出几天，就能拿下。

看两人现在的状态，只怕是道阻且长了。

慕卿卿看着远处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之前有些小看沈煜枫了。

当初一屋子实习生，陈医生偏偏看重沈煜枫这么一个，看来是有些道理的。

有些人生来像蒲苇一般，看着脆弱，实则柔韧如丝，不会轻易就被摧折。

正如同沈煜枫，看着温柔，怯懦，实际上很有自己的主意。

.

沈煜枫一整天跟着同学干了很多的活儿，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主动过，就好像活儿干的多一点，太阳就能在天上停留的久一些。

一想到晚上要跟姜堰待在一个帐篷里，沈煜枫便有些紧张。

他之前跟姜堰在出租屋里合租，从来没在一张床上睡过。

那天姜堰回来，是第一次两个人睡在一块儿，好在青天白日的，仅仅腻歪了一会儿，并没有做别的。眼下黑漆漆的，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躲过去了。

远处，一行人正在烤鱼，玩儿游戏。

沈煜枫坐在人群边上发呆，很快便被拉进了人堆里。

“别光坐着，你也来玩儿呀。”

沈煜枫看着地上堆叠着的复杂纸牌，只说自己不太会。

不论是纸牌、麻将，还是电子游戏，他的技术都不怎么好。今晚他要是坐在这里，一定会输的很惨。

一旁的同学听见这句话，便提议道：“那咱们玩儿个有意思的吧，正好人多，又都是成双成对的。”

“什么有意思的？”

众人听见这个提议，都来了兴趣。

那人想了一会儿，才道：“击鼓传花，花落到哪里，就说一件自己做过，但是别人没做过的事，如果这件事，在场的有人也做过，就得接受惩罚。怎么样？”

“这个有趣，这个有确儿，那就这个。”

一群人附和着，很快把手里的手电筒当成花，传了起来。

场地上没有鼓，便用装了石子的水瓶做了一个类似沙锤的东西，来发出响声。

这样的游戏一开始有不少人会受惩罚，渐渐的，大家便也找出了规律。

这世上我做过，你没有做过的事，其实更偏向于跟特定的人，去做特定的事，尤其是跟自己的伴侣。

“我跟娇娇拉过手。”说话的Alpha脸红了红，弯着眼眸看向自己的伴侣。

娇娇听见伴侣的话，眼中流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这算什么，我也跟她拉过手呢。”说话的人是娇娇的舍友。

同一件事两个人都做过，Alpha自然要接受惩罚。

惩罚的项目需要抽签，Alpha在终端上点了抽签，很快便抽了一项任务。

任务的内容，是邀请一个落单的人，来参与游戏。

Alpha环顾四周，发现了远处正在安静烤鱼的姜堰。

姜堰身上天然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远没有沈煜枫平日里所见的亲和感。

Alpha沉默了很久，本想换个对象，却发现四周除了姜堰，并没有其他落单的人。

沈煜枫看见Alpha犹豫片刻后走向了姜堰，不知道两人说了点什么，反正姜堰是过来了。

姜堰其实是最适合参加这个游戏的人选。

他身上的光芒太多，又跟这里的人不是一个专业，随便说出那么几个荣誉，都是在座的没有得到过的。

沈煜枫原本怕姜堰说出点儿什么面红耳赤的话，但想到姜堰身上独有的特质太多，便没有怎么担心。

“鼓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正正好好落在了姜堰手里，像是算好了一般。

似乎问了满足沈煜枫避嫌的心理，姜堰并没坐在沈煜枫的身侧，而是坐在了他的对面。

两个人坐的地方，正好能将对方的动作都尽收眼底。

沈煜枫静静看着姜堰，心却随着“鼓声”的停下紧张了起来。

手电筒的光源落在姜堰英俊的脸庞伤上。

沈煜枫此刻忽然有些好奇，姜堰是会说自己的那些荣誉，还是会说自己跟他之间的事。

人心都是矛盾的，沈煜枫也不例外。

他看见姜堰的启了唇，用十分沉静的声音道：“我的伴侣曾为我缝合过伤口。”

没有指名道姓，仅仅“伴侣”一词，便将自己不是单身的状态表明了。

姜堰的目光落在对面，此刻的沈煜枫也正抬头看着姜堰。

两人短暂对视的几秒钟里，耳边的风声，流水声都好似被放大了无数倍，听得十分清楚。

沈煜枫立刻便回想起了那两个晚上。

人群里传来些起哄的声音，随着“击鼓”声再次响起，一切让人想入非非的话题都逐渐被湮灭。

夜晚的热闹在学生们的嬉笑声中，又归于寂静。

沈煜枫还是跟姜堰待在了一个帐篷里，好在帐篷的空间大，两个人之间也还有些距离。

“不开心了？”姜堰看沈煜枫不说话，便问了一句。

沈煜枫背对着姜堰，只说“没事”。

话这么说，眼睛却红的厉害。

他一想到那两天，便会想起自己那是的手足无措，与前些年的浑噩度日。

这样的经历，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之中。

姜堰看着沈煜枫的后背，心下也明白了沈煜枫此刻的心情。

其实并没有人会责备他，沈煜枫这样，一定是在懊悔自己准备的仓促，没有做到最好。

人无完人，更何况是危机时刻呢。

在姜堰眼中，沈煜枫已经做到最好了。

户外的夜晚并没有想象中的宁静，沈煜枫躺下来时，能听见虫鸣声。

姜堰在搭帐篷时，往里面垫了很多层毯子，这样躺下来时，虽然比不上床上舒服，却也没有多难受。

沈煜枫躺了一会儿，眼睛虽然困，但是心里却清醒的厉害，明明白天累的很，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睡不着。

姜堰看沈煜枫翻来覆去的，只问他道：“睡不好吗？”

这人平时睡的就浅，这会儿又是流水，又是虫鸣，必然睡不安稳。

沈煜枫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只说道：“眼睛困了，脑子还没有。”

失眠了。

沈煜枫索性睁开眼睛，帐篷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更看不到姜堰。

虽然眼睛看不到，但沈煜枫能感觉到自己跟姜堰之间隔着点距离。

夜里越发凉起来，虽然穿着衣裳也盖了被子，但是身上还是暖和不起来。沈煜枫心下有点儿想靠在姜堰怀里，但想起来自己上车前和搭帐篷时说的话，便有些不好意思。

分明是他说要保持距离的，如今反悔像什么样子。

沈煜枫这会儿看不到姜堰的眼睛，也没办法用眼神传递信息。

两人就那么耗着，谁也不开口，谁也不睡觉。

或许是有些耗不住了，黑暗中忽然冒出了带着点嗔怪的声音：“有点儿冷，你怎么不知道抱抱我呢。”

沈煜枫的声音并不大，虽然有些愠色，但更像是在撒娇。

话刚落下，沈煜枫便落进了姜堰的怀里。

姜堰哪里不想抱一抱身侧的人呢，只不过怕沈煜枫胆子小，再被吓到了。

他曾经说过自己不是一时兴起，心下也做好了准备去打一场长期的战役，但是沈煜枫永远三言两语，便能将自己压下去的冲动调起来。

这人分明是个Alpha，怎么会这样吸引人，像是骨子里透着香气。

沈煜枫将脑袋抵在姜堰的胸口，过了许久，才闷声道：“这下……更睡不着了。”

“我有个办法，能叫你睡着。”姜堰的声音低了低，身上带着好闻的野玫瑰的味道。

沈煜枫抬了抬头，在黑暗中问他道：“什么办法，我怎么没听过？”

沈煜枫其实没听说过治失眠有什么好办法，姜堰一定是在说大话。要真有即时见效的法子，医院里也不会那么多失眠患者了。

“要是到时候你真的困了呢？”姜堰问他。

沈煜枫自然是不信的，只回他：“要是真睡了，就答应你件事，你说什么，我做什么。”

“那说好了，可别反悔。”

姜堰本来没这个打赌的心思，但这次可是沈煜枫自己非要说的，要是轻易放过了个机会，岂不是太过于正人君子了。

“一定会睡着的，好好享受。”

姜堰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沈煜枫很快明白了这人是什么意思。

夜晚的温度很低，从衬衫边缘溜进来的指尖却很热。

察觉到姜堰的用意，沈煜枫心下大呼上当。

这哪里是催眠，分明叫人心猿意马，再也没了睡衣。

“你骗我……”沈煜枫手上推了推姜堰的胸口，却并没有用多少力气。

腰身颤的厉害，像被蚂蚁爬过，一瞬间从脚爬上了脑袋顶。

“言之过早了。”姜堰的声音越发沉，到最后将脑袋低了下去。

沈煜枫感觉到姜堰的动作，急忙推了推他：“这怎么能行，这……”

“怎么不行。”

姜堰的声音有些闷，再往后沈煜枫便不得思考行不行了。

耳边热的厉害，再也听不到什么虫鸣声。

眼睛带了些水汽，到最后泪水氤氲，聚集在了眼角。沈煜枫的手落在姜堰的脑袋上，指尖落在发间，有一瞬间的失神。

他极力压制着自己喉间快要溢出的声音，心下越是害怕，便越是觉得新奇，越是想放纵下去。

偏偏姜堰吃准了他的心思，仗着沈煜枫不敢声张，还轻轻咬了一下。

沈煜枫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便是为敏锐的触感。

身上又冷又热的，到最后，一股脑都交代给了姜堰。

帐篷里依旧是黑的，帐篷外静的很，整个帐篷也牢的很，无人知晓里面的场面。

.

姜堰确实没有骗沈煜枫，闹了一通后，沈煜枫很快没了力气，栽进对方怀里，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沈煜枫醒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原本以为会不舒服，但却发现身上意外的干净。

身边已然没了姜堰的身影，沈煜枫披好衣裳起来，发现外头天才蒙蒙亮，同组的人都在待在帐篷里休息。

远处的溪流便生着一从火，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河边洗漱。

沈煜枫到河边的时候，姜堰已经洗漱完毕在烧水了。

“怎么这么早就烧水喝，是渴了吗。”沈煜枫问了一句。

他走路没有声音，姜堰发现沈煜枫的时候，这人已经走到身后了。

“让你洗洗，烧过的水干净点儿。”

姜堰的话，让沈煜枫微微一愣。

姜堰是个十分神奇的人，跟他在一起，再小的小事，也会得到重视，得到尊重。

就连昨天晚上，也是他帮自己……

“你，昨天帮我那样，用不用我也帮你。”

沈煜枫虽然觉得那样的方式不太能接受，但姜堰昨天也那样帮他了……

“改天再说。”姜堰并没有接受沈煜枫的邀请。

这让沈煜枫觉得，跟姜堰比起来，自己仿佛更像是个急.色的人。

他很好奇，难道姜堰就不会有什么感觉吗，怎么每次，只让他高兴呢。

沈煜枫坐在火堆旁边，看着正在穿衣服的人，若有所思。

姜堰的目光停留在沈煜枫的脸上，只觉得沈煜枫对自己的防备确实太少了。

这种从下往上的仰视目光，其实是最容易让人心动的。

奈何沈煜枫并不明白，也毫不掩饰。

分明什么都不懂，心思也纯良的很，却总能不经意间勾起人心下的火与欲。

姜堰的内心同样是纠结的，既希望能跟沈煜枫更进一步，又有些担心玷污了沈煜枫身上原本的纯真。

这让他也有些进退两难，头一次失去了判断的准确感。

清晨的河边，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就那么静静看着不远处的流水。

一个是在风雨飘摇中久了，好不容易归于安定，一个是安逸了太久，刚刚踏入风雨之中。

两个都前途未卜，但好在有人同行，不至于太过孤独。

.

连续两天露营生活，并没有让沈煜枫得到太多的放松。

回到科室后面对门诊上络绎不绝的病人，以及背后的故事，沈煜枫自己都觉得快要抑郁了。

砺北的产科和生殖科联系紧密，沈煜枫接触到的不只有生产，更有流产。

沈煜枫从一开始的心下怀着同情，发展到后期已经变成了对不负责Alpha的谴责了。

“我的妻子没事吧，我很心疼她。”

“现在心疼的话，不如早点做好措施。”沈煜枫对这样的Alpha没什么好感，说话也冲了些。

在科室里待的越久，沈煜枫便越能认识到Omega的处境究竟有多艰难。

对于大多是Omega来说，不论他们多久优秀，最终被人看重的还是生育能力，是为家族诞下优秀后代的能力。

他记得当时自己跟人家相亲，对方的父母也只是看了看他的长相，问了问身体情况，至于他是学什么的，能力如何，根本不会在乎。

正因为经历过这些，所以沈煜枫格外能体会到那些Omega的心情。

“听说亲信队里的人，一但加入都是会给分配搭档的。”

同组的实习生谈论起了有关亲信队的事，这让还在愤世嫉俗的人回过了神。

“什么搭档？”这个沈煜枫倒是从来没听说过，他之前见姜堰，这个人不是跟舍友在一起，就是一个人在训练，没见有什么搭档。

“你不知道吗？你和姜堰不是……”对方说到这儿，忽然停了下来。

坐在一旁的同学见状，只道：“进入亲信队的Alpha会和队里Omega做搭档，这两个人一但绑定，往后只要不退出亲信队，就会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沈煜枫虽然不明白其中确切的意思，但还是隐隐感觉到一丝危机感。

对方见沈煜枫还在问，便压低了声音道：“就是执行任务在一起，吃饭在一起，睡觉也在一起。万一碰上什么结合热，易感期的，自然也是在一起了。”

结合热、易感期在一起做什么，不用解释沈煜枫也该知道了。

“这种事，没有感情怎么在一起呢。”沈煜枫问出了一句十分天真的话。

对方听见这句，不由笑道：“能分配在一起的搭档，都是信息素契合度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这天长日久的，哪有不动心的。再说了，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非你不可，无非是信息素作怪罢了。海誓山盟的契约，哪有契合度百分百来的靠谱呢。”

手里的筷子滞了滞，沈煜枫忽然觉得嘴里的饭咽不下去了。

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从来没听姜堰提起过呢。

沈煜枫回想起姜堰轻车熟路，就挑自己的心火，又在撩拨完自己后，径自离开。

这个人是真的克制力强大，还是另外有别的人可以温存呢。

他也曾有过搭档吗？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今天中秋，吃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