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楼月被那个无礼的Alpha卡在了洗手台之间，宛若困兽，难以移动半步，她只能镇定下来，至少不要怯懦，因为有那等最恶趣味的Alpha就爱看到猎物苦苦挣扎的可怜模样，那只会让他们更为兴奋。
“你这样说，听起来，就好像我是个大鸡腿一样。”
她抬起眼眸，无论心底有多么的惊慌，此时都要勇敢地与Alpha直视。
而那个Alpha直到与楼月在镜中对视，方才迟钝地意识到他此时与她靠的有多近，直接跨过了普通朋友之间的社交距离，而事实上，他们直到现在都还不认识。
“啊，抱歉。”Alpha粗笨地挠了挠头，“我没有恶意。”
他解释着，后退了两步，军靴踩地的声音格外重：“我以为你是从哪里混进来的Omega，所以想把你送走，毕竟这里有很多Alpha,对于一个Omega来说，还是太危险了。”
Alpha说着，棕色的眼眸偷偷又瞧了一眼楼月，似乎依旧不解，面前的这位女学生，怎么会是Beta。
楼月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误会，尽管方才的情景让她直到现在都觉得心有余悸，但她确实也无力追究Alpha什么，只想将他赶快打发走。
“我确实是Beta。”
“嗯，你身上没有信息素的味道。”Alpha说完，又想起了方才自己无礼的举措，顿时困窘起来，“抱歉，我刚才那样太过莽撞了，但我没有恶意。”
楼月没说话。
她从心底来说，并不想接受这位Alpha的措辞，毕竟就算没有恶意又如何，他方才的行为切切实实地让她感到了不安，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然而在她的沉默里，那个Alpha就像意识不到任何不妥似的，把终端取了出来，黑皮的脸上有些羞赧，他的大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道：“我可以与你交换社交账号吗？”
“我没带终端。”这是个超级烂的借口，从Alpha的表情来看，楼月就知道她并没有说服他，但这本来就不是用来说服人的，她只是希望Alpha能领会她的言下之意。
“你带了吧，现在还有人出门不带终端吗？真的没带也可以，你和你的朋友一起来，可以让我先加她，再让她把你的账号推送给我就行了。”
完蛋，他根本没领会，又或者领会了，但也不在乎，今天，他就是要搞到楼月的社交账号。
楼月心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她知道无论怎样，都得惊动组织这场讲座的老师和学生了。
“你可能没……”
“她不想和你交换社交账号。”一道清冷的声音慢条斯理地传来，尽管这是道很好听的声音，但因为出现得太过突兀，还是吓了楼月一个激灵。
她猛地回头，就见男Beta的厕所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袖箍的青年，容长脸儿，眉毛清秀，生着一双古典十足的丹凤眼，内勾外翘，眼尾自然上翘，韵味十足。
明明相逢在厕所门口，但不知为何，楼月总觉得他是刚从书房推门而出的白袍书生，书卷气很重，气质内敛又干净。
韩韧的声音好听得仿佛清风扶竹叶：“抱歉，我无意打断你们的对话，但讲座快开始了，你们该回到座位上去了。”
嗯？楼月以为他出现，是打算仗义执言，结果却是老师抓逃课的学生？
真的奇怪。
但奇怪归奇怪，楼月不想放过这次摆脱是非之人的机会，她立刻道：“好的。”
说完，她迅速离去，虽然只是疾走，但那速度已经快得和小跑一样了。
Alpha愣了一下，还待追上去，毕竟楼月那个小步伐迈得步距实在短，Alpha身高腿长，要追很简单。
但那个青年叫住了他：“你说，她闻起来很香？是那种对你们Alpha有致命吸引力的那种香味吗？”
Alpha诧异地回头，轻轻‘啊’了声。
青年道：“抱歉，我无意偷听你们的谈话，但我一直在厕所，原本打算等你们走了再出来，结果你们毫无时间观念。里面的隔音效果不好，我被迫听了点。”
“哦。”Alpha闷闷地应了下来，“确实很香，她好像叫楼月，在帝国理工大学的Alpha里很有
名的，大家对她是Beta这件事深表遗憾。”
“你既然知道她是Beta,为何还要她的社交帐号？”
“啊？”Alpha短促地惊诧了一下，想了想，道，“也没想怎么样，就想加一下她，认识一下。”
至于认识了后，又会怎么发展呢？大概率会成为朋友吧，毕竟作为Alpha的他，注定要和Omega结合，无论是从生理还是心理来说，都没办法接受一个Beta。
但如果只是为了结交一个Beta朋友，他又何必巴巴地追出来，都追到厕所门口了，还要像个流氓一样去闻她身上的味道。
那瞬间，他的生理本能真的没有被动摇吗？
年轻的Alpha陷入了自我的迷茫之中。
*
楼月回到了座位上，那束玫瑰花就放在她的座位上，她拿在手上。
就在这时，讲座开始了，主持人说着大段的开场白，又请院长上来致辞后，那位韩韧教授终于要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楼月提起精神，好奇地朝舞台上看去。
然后，出乎意料的，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刚刚才在厕所门口见过的人影。
她轻轻地‘啊’了声，那声音并不重，但在针落可闻的礼堂内，还是显得有些突兀了，韩韧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
那是道温和的，几乎不参杂任何感情的目光，楼月一怔，周遭的人却已经激动了起来。
“啊，韩教授看过来了看过来了看过来！他看到我了吗？我好看吗？”
“宝贝，你尽管放心，全世界你最美。”
“呜呜呜！”
那是两个女Beta，她们的膝盖上也放着花束，与她们精心挑选搭配过的花束相比，楼月的那束玫瑰就显得过于寒碜以及不走心了。
她微微一愣，继而反应过来了，Beta中要出一个容貌出众的帅哥，确实很不容易，大家既然不想嫁给河童，那只能各凭本事努力了。
既然如此，她这个冒牌货，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讲座结束，无数的人从后排往舞台勇气，送花，求签名，要合照，讨论学术问题，不一而足，一时之间，整个礼堂热闹无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开什么爱豆见面会。
楼月依然拿着花束：“走吧。”
室友见劝不动楼月，只能作罢，和她一道离开了礼堂。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韩韧在学生双手奉上的珍藏学术著作上签字时，突然抬了起了眼皮，不用任何目光逡巡，几乎瞬间，他便锁定了楼月的背影。
*
楼月是在讲座结束后的一个礼拜，收到了帝国研究院的实习邀请。
这不是一个很正式的邀请，因为是韩韧亲自致电，请她见面详谈。
楼月那时还是一个刚入学不久的大一生，精彩纷呈的大学生活还没有过腻，对实习的兴趣实在不算大。
就在楼月打算拒绝韩韧时，韩韧道：“你一直很受Alpha的困扰，不是吗？或许我能替你解决。”
拒绝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楼月沉默半晌，道：“时间，地点。”
韩韧告诉了她。
这次会面，楼月没有告知任何人，哪怕是对室友，她也只说去图书馆自习，但人把书包放下后，就直接打车离开了。
帝国研究院，院长办公室，这是韩韧定下的见面地点，无趣却会让人觉得心安。
直到楼月敲开办公室的门时，她仍旧这样想着。
很出乎意料，院长办公室非常干净，几乎没有什么摆件，也看不到文件，韩韧也没有她想象得那般忙碌，她走进去时，他正在慢条斯理地煮着咖啡。
“坐吧。”
楼月有些拘谨地坐下，同时，一杯刚煮好的咖啡放在了她面前。
“我是挂职院长，实际上不负责研究院的行政工作，因为那些琐碎且没有意义的工作会挤占掉我大部分的实验时间，因此，我平时也不常来这间办公室。”
韩韧也坐了下来。
他眉眼生得很有疏离感，盖因他生得太漂亮，气质又古典，就像是封在博物馆中那画里的书生，而不像现在的人。
楼月想了想，在心里默默补充，不像现在那些只会被生理欲念裹挟的人。
这样一想，其实Beta没什么不好的，毕竟BB恋爱的永远都只是面前的，具象的人，而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气味。
楼月正这样想着，便听韩韧道：“我稍微了解过一些你的事情。”
他态度严谨，说话的同时，拿出了一份报告，图文并茂，数据详细地替楼月全方位回忆了这不足一学期的短短时间内，她被多少人误会，又受到过多少Alpha的追逐。
更可怕的是，在那些资料里，甚至还贴出了某些Alpha的感情动向。
比如某个渣A愤怒地对自己的Omega怒吼：“你真的是Omega吗？这就是所谓70%的匹配度吗？你甚至都没有一个Beta好闻，你休想让我接受这次匹配！”
再比如某个忧郁Alpha在自己的社交平台上发了一段伤春悲秋的文字：【我从前嘲笑莎翁写的‘罗密欧啊罗密欧，你为什么要叫罗密欧呢’是什么智障台词，每次演员表演，我都要欠登地在底下说‘因为我就生在这个家啊，不然你让我重新投胎呗’，现在我终于理解了，‘楼月啊楼月，你为什么偏偏是Beta’，也不知道有哪个欠登地听到了会翻着白眼吐槽我。】
楼月几乎是脚趾抠着地，看完了整份报告，看完后，她觉得她淡定了，也升华了，从此以后，她在韩韧面前做什么事都可以，毕竟她毫无形象可言了。
偏生韩韧根本无法察觉到她的窘迫，还以一种十分严谨的口吻道：“我知道这一切都并非你主观上的意愿，你是被动吸引他们，这种‘魅力’，连你自己都控制不住。”
楼月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气若游丝：“嗯，教授调查得很详实。”
她希望她的腔调阴阳怪气一点，但韩韧显然把她的话当作了一种认可，他道：“这样的调查不费事，何况我也亲眼见到过。”
楼月更为沉默了。
她入学不到一个学期，但学校论坛和表白墙到处都是她的身影，韩韧确实不需要费什么事，但也正是如此，让楼月担心起来，其他人什么时候会注意到这些蹊跷，并且将它们连丝成章，继而揭穿她的伪装。
楼月并不害怕揭穿之后，她即将面临的刑罚，她只是作为一只曾在外面蓝天自由飞翔二十年的鸟，接受不了Omega金丝笼的生活。
楼月合上报告，道：“韩教授说可以替我解决这些烦恼，因此我前来赴约，现在不知韩教授是否愿意将办法告诉我？”
在韩韧眼里，楼月的气质一下子就变了。
如果说她推门进来的那一刻，还是一个因为会见行业大拿而局促不安，忐忑不已的小姑娘，那么现在，那些迷茫从她身上全部散去，她就像是迷雾散尽后露出来的幽深的森林，生机勃勃，却也神秘难测，一不留神，就让人迷了方向。
韩韧一顿，道：“我很乐意帮助你，但前提是，你需要对我坦诚相告，楼月，其实你是Omega，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