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雾卯走出房门便听到外间传来邹止的声音：“小玄，你是女孩子？”

“对呀。”陈玄笃定的回答接踵而至。

等雾卯走至外面，陈玄听到动静飞快窜了过来。

“姊姊！”

除玄对她似乎有种依赖感。

陈玄整个人瘦瘦小小，脸色蜡黄，独独剩下一双大眼灵动，大约此前受了不少苦，饥一顿饱一顿，致使营养不良。

叶扶疏走上前揉了揉陈玄的脑袋，“我还以为你是个男孩，也是，你昨天那个打扮根本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模样。”

陈玄在谢琼怀的安排下被打扮得十分干净，杂乱的发丝被打理顺滑，扎起了两小簇，总算能看出一点小姑娘的味道来。

叶扶疏也在整理心情之后收拾妥当，她实际对莲花宗不那么喜欢，即便没办法怪罪莲花宗，但当初被迫从莲花宗出来，她的哥哥也因此在调离山贼的时候死于山贼的刀剑下。即便最后那个杀害她哥哥的山贼头目在雾卯的帮助下被她亲手解决。

即便如此，莲花宗于她来说依旧是一道心结。

如果没有雾卯和陈玄出手相助，她和邹止也凶多极少。

偏偏她又明白，她没有理由恨莲花宗，双方都没有的犯错的情况下，于莲花宗来说，当时的他们才是入侵者。

与其说是恨莲花宗，不如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没有可以寄托仇恨的事物，只剩下恨，拧巴得难受。

雾卯看出叶扶疏眼里流露的痛苦和纠缠，她伸手轻拍对方的肩膀。

叶扶疏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真过分啊，厄运总是突如其来，带来的危害从不分年龄和好恶。不记前因，不论后果，平等的带来最大的伤害。

这时，谢琼怀身边的弟子来传话让众人去练武场。

雾卯跟在传话弟子身后，思绪却飘远。

出于对末世祭奠的忌惮，司方廉连夜动身前往军机营海筮洲分局派人把此事上报，谢琼怀也顺便将雾卯等人留宿在了莲花宗。

塞拉斯的军队随时可能找到雾卯，丧尸也随时会抵达莲花宗，同样的，紧随其后的必然有帝国军队。

现实世界的通讯没有恢复，雾卯还没有办法了解末世祭奠的情况和地理环境，事情已经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身前是险峻绝壁，身后万丈悬崖，没有逃避的可能性，即便雾卯依旧对未知的异能和热武器感到丝丝恐惧，可战斗岂非没有伤害和恐惧，退缩才是毫无胜算的。

只有在战斗中接受恐惧，克服它，并将它化为前进的动力才是最优解。

想活着，就没有退路。

或者说，玩家们都没有退路，包括风云江湖。

在场人除了陈玄，都心思沉重。

众人在莲花宗弟子的指引下进入内部练武场，练武场以圆形向四面散开，最中间是一柱顶天的莲花柱，所有莲花宗弟子都在场，不同的分堂穿着各堂指定的服饰，纷纷挥动着手中的长剑，剑后的莲花玉坠随着各自的动作间摇晃。

谢琼怀就站在那顶天的柱子跟前。

宏大的场面。

放在几天以前，雾卯必然会好好观察打量。

谢琼怀注意到上来的雾卯，打断雾卯的思绪：“雾卯，让我看看你现在的实力。”

昨儿个晚上众人盘了一夜，她也大致了解到雾卯想杀的是帝国皇室的人，难度跟刺杀七洲的皇子没什么区别，没点实力，两相争斗，死的没准成了雾卯。

不管是为了不让谢知非的死失去意义也好，又或是出于对后辈的关爱，她都不想看到鲜活的生命死于那些残酷之人的手上。

雾卯换上了干净的服饰，和莲花宗的劲装样式很相似，不过仍旧是一片漆黑，耳垂上是那颗谢知非的猩红莲花。她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脸色相比常人稍显苍白，但身姿笔直，不卑不亢。

水芸长老站在一侧眼底划过欣赏。若是他们莲花宗弟子，必然是一颗好苗子。

谢琼怀直截了当，她拔·出自己那把气质古朴的长剑，剑柄处坠着的是一颗深黑的莲花，她将剑立于视线正前方，微扬下颌，示意雾卯出剑。

雾卯眉心一凛，和谢知非一模一样的招式。

她毫不犹豫抽·出谢知非的那把剑，她在剑术方面并没有什么技能天赋，全部只有砍杀的手法，以及一点从谢知非那汲取的方式。

谢琼怀并没有给雾卯准备的机会，她原地轻踏，身形翩然而起，剑柄在手中旋转，惯性作用下身体飞速下落，剑尖直指雾卯胸口。

雾卯反应不及，斜斜向后退去，将剑横挑，挡住了谢琼怀的这一击。

剑被顶上的瞬间，谢琼怀顺着雾卯剑身方向速度极快划过，两剑之间产生“呲呲”磨擦声，刀锋划过一抹银色的弧度，下一秒，谢琼怀便立剑劈来。

剑招怪异又极准，挟着森森杀意，比起谢知非的淡然处之，更含肃杀之气。

“锵——”

力道极大，她将将抵上这一剑。

谢琼怀：“躲什么？攻上来，出剑不要只知闪避。”

话落剑招由刺转撩，剑法凌厉，出势极快。

雾卯专心盯着谢琼怀剑气四溢的剑法，对方招式狠辣，雾卯仔细抵挡，没多久便被逼到角落，她有样学样，敏捷模仿谢琼怀的招式，顶上对方的剑后陡然悬空，接着手腕翻飞，直直向谢琼怀劈去。

谢琼怀立刻转身，轻而易举化解了雾卯的招式，迅速弯腰将剑挥向雾卯的脖颈。

雾卯惊了一下，飞快后仰弯腰在谢琼怀下一剑刺来时挂剑堪堪挡住偷袭至腰间的那一剑。

谢琼怀眉毛上挑，似笑非笑地看向雾卯，虽说没什么招式可言，但狠辣劲并不少。

两人才过几招，就知道学习她的招式化为己用。

轻功俊俏，底子很好，看来谢知非这破篓子找上小姑娘不是没有理由。

雾卯并没有多开心，她深知这是刺客技能为她带来的便利，被拉满的双刃技能让她在使剑的时候顺便用上了不少用刀的方式。

倒是有些不伦不类了。

谢琼怀：“再来！”

四周练剑的各堂弟子都停下了正在练习的剑法，齐齐看向正中心的二人。

宗主许久不曾出剑，今日有机会大饱眼福。

“这人什么来头，居然能挡住宗主的剑招？”眼尖的弟子盯着两人的动静，在下面窃窃私语。

“你看对方耳垂上那半颗猩红莲花，”身旁之人小声道：“一般只有长老之位的玉坠和穗子颜色是一致的，宗主是深黑，长芸长老是紫色，旦草堂长老是青色，但我们宗没有穿深红色宗袍的弟子，想来大约是宗主他们那一辈的同族。”

“同族？”那人诧异，“怎么这么年轻？”

“啊呀，你傻啊，肯定是同族的后代呗，”说着对方还用剑柄拍了下那人的后脑勺，“你看人家这天赋，再看看你，磕磕绊绊，还整日偷懒。”

……

那人捂住后脑勺，不是在说别人吗，怎么又扯到偷懒上去了。

上方两人在柱子旁你来我往，叶扶疏和邹止也不闲着，观摩起了二人招式，他们进游戏后没开始学剑便被追杀，对于原本就加入了莲花宗的派系的他们来说，学习剑招是最合适不过，两人在下面学习，比划着剑模仿。

水芸长老瞧见蹲在一旁双手托腮盯着雾卯的陈玄。

小孩骨瘦如柴，撑不起身上那件簇新的袍子。

可怜见的，怕是没好好吃饱过。

一大早就跟着过来练武场，也是为难小孩子了。她抱臂环胸，微微弯腰：“小孩，饿了没？”

陈玄仰起脑袋，食指和拇指抿成一条缝：“一点点。”

水芸长老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里面装了两块莲花饼，她把纸包递到陈玄手中，两块饼散发着甜丝丝的香气。

“膳房那刚取的两块小糕点，厨子手艺一绝，你倒是有口福了。”

陈玄凝神看了眼，在叶扶疏微笑点头示意下认真接过道谢：“谢谢长老。”

她拿到手后便慢慢吃了起来，倒是不着急，懂得吃得太快会噎到。

水芸长老：“好吃吗？”

“好吃！有点像娘亲做的糖饼。”

水芸长老微笑顿了顿，听雾卯说这小孩是半路带来的。

“你娘亲呢？”

“娘亲去天上了呀。”

水芸长老摇摇头，她用手轻轻拍了拍陈玄的发顶，想来也是，不然也不会穷苦到这个地步。

陈玄没表现得伤心，她吃完其中一个莲花饼，又将纸包包了起来。

水芸长老见状问：“怎么不吃了？”

“这个留给姊姊吃。”

水芸长老顺着陈玄的视线看向额头冒汗的雾卯，雾卯此刻正挽起一个谢琼怀使过的剑花，身形如电，初具成效，已然初步掌握了谢琼怀的招式。

她点点头，“你倒是亲热。”

“自然是亲热的，要不是雾卯姊姊我早就死在那些丧尸手上了。”

水芸长老抿了下唇瓣，低低从鼻腔里嗯出声来。

是啊，现如今世道不平常，活下去总归是希望，救人称不上神佛，却担得起被救者的敬仰。

如谢知非，如雾卯。

那边雾卯和谢琼怀刚打完一轮，谢琼怀眯眼仔细瞧雾卯的模样，她念叨：“做过杀手？”

倒不是她想说得这么直白，但雾卯这身本事给她的感觉更像暗中雌·伏的毒蛇，虽然没有招式，但一套动作堪称利落漂亮。对杀手来说，随便什么都能成为杀人的工具，单单用剑反而限制了对方的行动。

不过雾卯依旧是有天赋的，莲花剑术讲究奇准狠，干脆利落的身法倒是正合适她。

她半倚在柱子旁，丝毫不在意拍了拍身旁的地面：“过来坐。”

雾卯不置可否，她收剑入鞘，支撑在柱子旁和谢琼怀坐在一起，她的职业技能是个刺客，随着对双刃的熟悉，带动了她很多根本不需要太多思考的身体反应。

说是杀手也没什么不同，她是十分想要杀了塞拉斯的。

那股从心底里想杀了他的欲·望滋生实在太强烈，根本压不住。

谢琼怀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捏住雾卯的手腕安抚道：“凡事不要思虑太过。”

雾卯愣住，接着轻声应下，狭长眼睫遮住眼底的想法。

谢琼怀留意雾卯的状态，她松开对方的手腕。

罢了，个人有个人的造化。

看这孩子的心性是个不会轻易罢休的。

陈玄见两人休息，她飞快跑来，将手上的莲花饼递到雾卯面前，“姊姊快吃！是水芸长老给我们的！”

叶扶疏和邹止也走上来，叶扶疏握剑抱臂：“小玄，怎么我们都没有呢！”

陈玄：“啊呀啊呀！水芸长老说了膳房正在做呢，你们等会就有得吃了，雾卯姊姊幸苦嘛！她先吃。”

谢琼怀叶翘起嘴角。

看来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小泼皮。

雾卯跟着温和地笑，陈玄小家伙总是语出惊人，她看眼众人，拿起了那个纸包里的莲花饼晃晃：“那我就不客气了。”

是很其乐融融的氛围，然而这片刻温馨在下一刻就被打断，却见有人飞快跑来上禀。

那人单膝下跪，“宗主，普禅寺来人了，事态严重，人已经带来了。”

身后跟来一个袈裟乌黑破篓的小师傅，单一张脸稍稍擦拭过。脚上的鞋子已走丢一只，冻得皲裂流血，却无知无觉。

雾卯拿饼的动作滞住，她瞳孔紧缩，这是……

小师傅赶忙上前双手合十，对谢琼怀行礼：“谢宗主。”

小和尚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和叶扶疏几人年纪相仿，话里已然带上了哭腔：“宗主，普禅寺被袭击了，主持和师兄们还在拼死抵抗，我是在众师兄的维护下偷跑出来寻人帮忙的。”

“那批人，那批人，他们已经有部分人往北边的震麟谷去了，我实在没办法，只能往南来寻求帮助。”

小师傅涕泗横流：“宗主，求莲花宗出手救救主持，帮帮普禅寺，帮帮松槐洲吧！”

小和尚语无伦次讲不清楚话，但只言片语中已经透露出侵袭普禅寺的是谁。

雾卯眉头紧锁，又是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错别字连篇，小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