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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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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狂风呼啸,电闪雷鸣,路边的大树被吹得哗啦作响,甚至不断有细小的树枝被吹断落下来。须臾,倾盆大雨兜头而下,荒野间的官道上,一行三人身披斗篷骑着马一路狂奔。

领头的人看到前方黑夜中出现一丝火光,勒马回头,大声喊道:“雨太大了!前面应该有户人家,咱们先去避避雨吧!”

“行!”赵时安也大声回道。

三人驾着马前往亮光处,原来这是一处无人看守的土地庙,微弱的亮光源于附近村民在庙里供奉的香烛。

卫云律和赵时安牵着三匹马找遮雨的地方拴马,穆浮生先一步进了庙里。

二人将马栓到后院遮雨的地方,卫云律看赵时安有些沉闷,问他:“那天晚上你们没谈好?这几天赶路,也不见你们怎么说话。”

赵时安苦笑一声,“她说她还会走。”

卫云律了然,使劲儿拍了拍他的肩膀,“顺其自然吧。”

二人进了庙,看到穆浮生正跪拜在蒲团前。

“我们深夜叨扰,该赔个不是。”穆浮生解释道。

赵时安脱下斗篷,幸而躲雨躲得及时,衣裳只湿了外衫。

他跟卫云律走过去,也去拜了拜。

这庙里曾经应该是有僧侣居住过,柴房和灶房一应俱全,只是许久没有人用。

卫云律在庙里转了一圈,打算去柴房搬些干柴进来点个火堆。

卫云律一走,屋里两人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赵时安打破了沉寂,“我没想到你会陪我回来。”

穆浮生抓着被雨打湿的衣摆,揉捏了几下,冷声道:“我想亲眼见证她已经死了。”

赵时安沉默了一会儿,说:“她作为太皇太后,要以国丧之礼厚葬。”

穆浮生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无碍,她受得折磨已经够多,是我把仇恨看得太重。我第一次去找她,想给她下毒,却没来得及,第二次又被你抓住。时安,你有什么执念吗?”

“或许是有吧,刚开始想要复国,后来想要藩国归顺。新燕之所以叫新燕,也是因为袁奉说这是我父王和母后的期望。”

穆浮生朝着他笑笑,“你成功了,不是吗?”

赵时安正想回话,卫云律却抱着一堆干柴进来了,他只好闭了嘴。

卫云律点燃了柴火,三个人围着火堆席地而坐。

“明日再跑一天,夜里就能到京城了。”卫云律说,“回去张忻一准又要念叨你。”

“卫云风比我们先走一步,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吧,叫他先回去被张忻念叨。”

卫云律叹了口气,“陛下,日后不可如此任性了。”

赵时安看着他,到底是一大把年纪了,接连几日的奔波劳累还是让他显出些疲老之态,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知道了。”

赵时安与卫云律又说了几句闲话,卫云律为了避嫌,打算站到外面守夜。

赵时安喊住他:“你去隔壁柴房睡吧,这一路你安排了不少暗卫吧,没什么大事。”

卫云律皱了皱眉,“臣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赵时安说,“我们俩跟你的功夫可不相上下啊,别小瞧人。”

卫云律知道赵时安这是关心自己,笑骂了一句“小狼崽子”,去了隔壁柴房。

穆浮生笑着说:“从前我也喜欢这样叫你。”

赵时安蹭到她身边,“那姐姐现在还这样叫我好吗?”

穆浮生推了推靠在他肩上的大脑袋,“你现在是头大狼了,还叫什么小狼崽。”

“姐姐……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穆浮生没有回答,摸了摸他的脑袋,温柔地说:“去睡吧,很晚了,明天还要赶路。”

一夜无话,次日雨歇,三人一路骑马未停,临近黄昏终于赶到城外。

卫云风派了人来接应,卫云律径直回了自己府上,赵时安和穆浮生则回了温室殿。

张忻早已屏退了其他宫人,正一脸焦急站在主殿门口。见到赵时安风尘仆仆的模样,心疼极了,先上来跪拜,被赵时安一把拉住,免了礼。

“陛下,您和穆美人的衣裳都已备好,先去后殿沐浴吧,晚膳也已经备好了。”

赵时安让穆浮生先去,自己则留下同张忻说话。

“太皇太后已薨的消息没有传出去吧。”

张忻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上,“长乐宫那边儿奴婢亲自看着,不会有错。”

赵时安点了点头,“那便好,今夜便放消息出去,叫莲花寺敲丧钟。”

“是。袁相这几日一直在宣室殿处理政事,到闭宫门时才出去。眼下这个时候应当还在,陛下可要召见?”

赵时安想了想,“待朕跟穆美人用完晚膳,再去找他……顺便叫礼部尚书进宫,拟定下葬的日子。”

张忻领命出去,赵时安这几日将朝廷大事都抛之脑后,眼下正是要细细梳理一番。

先是太皇太后下葬,然后有三年孝期,那些大臣也不敢提选妃的事,这三年自己耳根能清净一阵。

穆浮生沐浴完出来,赵时安叫她先用膳,自己才去沐浴。

他没什么享受的心思,匆匆沐浴完,瞧见张忻十分细致地为他备了一身孝服。

再出来是,他看见穆浮生没有动筷,想必是在等他。

“怎么不吃?”

“想等你一起。”说完,穆浮生先给他盛了一碗汤。

旁边没有其他人,赵时安狼吞虎咽用完饭,那点儿皇室礼仪被他丢得干干净净,“你先回蕙草殿吧,月丛那边张忻打过招呼,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人起疑心。我要去宣室殿找袁奉。”

赵时安匆匆赶到宣室殿,袁奉跟礼部尚书已经在里面等着了,张忻在一旁添茶。

殿内二人看到他都急着上前行礼,却被赵时安罢了摆手制止。

他撩了袍角坐下,因为连日赶路面色有些憔悴,正符合时下的境地。

赵时安深叹一口气,“朕……这几日旧伤复发,一直卧床休养。眼下太皇太后却……”

礼部尚书连忙站起来宽慰他:“陛下千万保重龙体啊!”

袁奉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赵时安垂下眼皮,半晌才继续说道:“太皇太后从年前身子骨就不行了,太医一直拿汤药吊着,才一直撑到现在。”

“太皇太后一直忍着病痛,临去前嘴里还念叨着父王的名字,说十分想念他们。朕这个做孙儿的虽然也想多多尽孝,但长辈遗愿怎可耽搁,便只能叫爱卿夜里进宫商议。”

礼部尚书连忙应道:“臣已拟了几个日子,请陛下一观。”

张忻从他手中接过折子,给赵时安呈了上去。

赵时安看了看,选了最近的五月初八下葬。

礼部尚书看着赵时安用朱笔圈下的日子,委婉道:“这……还剩五日,是不是有些太赶了?”

赵时安在这时突然咳嗽起来,细心裂肺,张忻连忙递上帕子,“陛下注意龙体!”

张忻又给赵时安递上热茶供他漱了口。

袁奉适时道:“夜深了,陛下早些歇息吧!”

“哎,不急,这几日朝中之事繁多,朕多问你几句话。”

话题被岔开,一脸茫然的礼部尚书知道自己该识趣退下了。

殿外的茫茫夜色,他回身看了一眼还亮着灯的宣室殿,暗自叹了一句:“陛下勤政,是国之大幸啊!”

“刘大人?”引路的小太监在一旁轻声催促。

刘仁回过神,客气道:“劳烦公公引路了。”

“刘大人客气,陛下在宫门口安排了人护送您回府,刘大人慢走。”

刘仁又千恩万谢朝宣室殿的方向作揖谢恩,才出了宫。

待礼部尚书出了门走远,袁奉早憋红了一张老脸,当下便斥道:“陛下这一趟走得真是痛快!叫老臣在宫里为你兜着。连着几天没上朝,这折子都堆成山了!”

赵时安亲自给他倒了杯茶端过去,讨好地笑笑:“多谢袁叔帮我!”

听到这话袁奉又不干了,接过茶,一脸严肃地对他道:“陛下!君臣有别!”

“是是是!”赵时安敷衍了一句,回身坐下,“这几日宫里可有什么大事?”

“并无什么大事,工部前几日上了折子,说修路的钱款已经到账。这几天本该开始修的,只是遇上国丧,怕是又要耽搁了。”

赵时安叹了口气,“等下葬后,便开始动工吧。”

袁奉应了,转而问起他这几天的事来,“陛下这一趟可顺利?”

赵时安跟穆浮生的事情,他不想叫袁奉知道,便只应了句:“还好,从前没去过那么远,挺有意思。”

袁奉听出他不愿多谈,便识趣告退。

赵时安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叫张忻找了抬步辇的小太监,乘步辇回去。

他原本打算倒头就睡,张忻却给他端来一碗汤药,闻着比之前还要苦,劝他喝掉,“这是奴婢叫太医新配的方子,听卫统领讲此番陛下受了不少苦,这方子里还放了预防伤寒的药。”

赵时安接过汤碗一口喝掉,果然比之前的都要苦些。

张忻又递上一碗放足了糖的百合莲子粥,赵时安心满意足地喝了,还不忘问了一句:“穆美人那边儿送了吗?”

“回陛下,送了。”

赵时安漱了口,沾上枕头就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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