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相亲是假的？宋总打着这个幌子，是请你来帮忙追我？”关棠大大的杏眸里溢满了不可置信。
“不然为什么在车上问你关于爱情的想法？不问我的？”迟若看到她的蠢样子就来气，细眉飞挑着，恨铁不成钢道：“我早就憋着了。人家在车上向你展望未来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一个劲儿地给人家挖坑跳，生怕人家不是个渣男。”
“行啊关棠，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能慧眼识珠，一眼鉴渣？”
“还给咱们那小公司投资了两个亿？”关棠没有理会迟若那阴阳怪气的嘲讽，不敢相信地继续问道。
她实在是太震撼了。别的不说，那实打实的投下去的两个亿，得他们多少年才能挣到？不由得让关棠扪心自问，自己到底值不值得两个亿。更遑论，值得一个能够随便拿出两个亿投资的总裁花心思这样追。
“两个亿？你以为只有两个亿吗？”迟若坐在关棠对面，两手拢在胸前，望着关棠皮笑肉不笑道：“顾清书的酒会，咱俩能去是他邀请的。为了给你接个活，不仅投了他的电影，还得罪了赵经阁的表姐。”
“他家里最近不安宁，亲戚手伸得长。想约你出来，又怕你遭有心人惦记，硬生生把名头按在我身上。让我替你挡灾。”迟若继续道：“去你公司看到你被欺负倒是意外。结果呢？为了维护你，二话不说一点面子没给郑晓柔。”
“这还只是我看到的……”迟若阴阳怪气地嗤道：“至于我看不到的……，你自己清楚。”
“可你想想你干了什么？第一次见人家，说人家坏话，敬酒赔礼的时候泼自己一身。第二次人家主动低头跟你冰释前嫌，你屁都不放一个。今天见人家，我还以为你当真想开了，却是一门心思勾引人家犯错？关棠，你能耐啊！你说宋总看上你什么了？都这么对你了，值得被你这么糟践？”迟若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起混的谁不是人精？进来看到两人的反应，都明白了关棠是什么意思。
惊惧交加地眼看着宋承泽一言不发出去，迟若能忍到解释完才口吐芬芳，那都是她好脾气好涵养。
关棠没敢再说话，确定了自己想知道的后，迟若说一句，她的头往下低一分。待到说完，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飘忽的眼神哪里一点都不朝门外看。不小心望到自己手边的手包，蓦地头皮发麻，只觉得烫手。连忙将手包放下，心道还好没人知道自己还录了音。
后知后觉，自己确实过分了。毕竟自己一直假想宋承泽图谋不轨。可细想想，一个图谋不轨的人，又怎么会从别人角度，花这么多心思的呢？
关棠有些后悔，纠结地把手搅在一起，苦巴巴小声问道：“惹都已经惹完了。我该怎么办？”
小心翼翼的声音，一下子就消了迟若大半的脾气。再是恨铁不成钢，闺蜜还是自己的。
只是惹到的，到底是宋承泽。
迟若脸色变了变，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被冲击到了的内心，思忖后才语重心长道：“我去探探他的口风。”
“要是他大人有大量……”迟若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脸，叹了口气道。“道个歉，这事就完了。”
“接触几回，我也看出来了。”迟若起身瞥了眼她，生硬安慰道：“宋总至少对你大度。”
迟若脚下生风，拉门闪身出去。动作一气呵成，却也走得极为狼狈。
没费什么力气，就遇见了门口，已经八风不动的宋承泽。颇为心虚地朝他点了点头。到底是在他面前站定了，抬着色貌如花的脸，坚定道：“宋总，具体的，您也看到了。该说的不该说的，我们各自心里也清楚。棠棠虽说没这个福气，可是，能否大人有大量……”
“迟小姐想说的，我也有数。”宋承泽礼貌婉拒了她接下来的话。幽深的眼里，无一丝波澜。那张斯文深刻的脸，没有一丝的表情。只平静道：“迟小姐放心，被拒绝后的度量，我还是有的。没有被关小姐看上，是我的问题。”
“一会儿，我就去亲自向关小姐说明。”
迟若看他仍旧好声好气才放了心，知道真的没有报复关棠的意思，忙点了点头。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关棠，想了想，还是走了。
…………
关棠等外面彻底陷入寂静后才缓缓站起来。
刚想出去，只看到宋承泽又朝她的方向走来。脚步还是那样的不疾不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高大的身影被灯光拉长了影子，不知怎地，总让关棠觉得有些心里不是味。
关棠有些无措地顿住了脚，想了想，还是仓皇地又坐了回去。
透明的玻璃门又是“嘎吱”一声，本就虚掩的门被推开。关棠只见到宋承泽又走进来，却没有靠近她。
宁静的露台和门外的遥远的热闹遥相呼应。宋承泽面对着关棠靠在栏杆上，垂着头翻了整个口袋都没摸到烟，只能作罢，颇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手指，才稳声问道：“关小姐，好像对我格外抵触。”
“宋总言重了。”方才被迟若疾风暴雨输出了一波，关棠再也不敢乱说话了。怎么想都是自己没理，只能缩了缩肩膀，小心翼翼道：“承蒙宋总看中。不过，我倒是真没想染指您。您那两个亿，还是……”
“两个亿并不重要。”宋承泽打断她的话。将关棠的窘迫看在眼里，那宛如冰封的脸，到底是没绷住。不知怎地，方才的烦躁一看到她那生动的脸便消得无影无踪。索性低沉笑笑，颔首淡定道：“只是关小姐知道，我这个人鲜少失利。”
“我可以知道为什么吗？”宋承泽认真道：“为什么连考虑一下我都不愿意？”
“因为我有自知之明，知道和宋总云泥之别。即便是答应了，可强攀的枝，总有一天会摔下来粉身碎骨。”似乎是因为宋承泽和缓的态度安抚住了关棠，那一身的紧张因为宋承泽认真的神情消失了大半。关棠扬起脸，鬼使神差地给宋承泽了一个带着傻气的笑，真诚道：“我不是宋总，拥有的东西不多。”
“唯独我这条小命，想要无拘无束地蹦跶。”
“是吗？”宋承泽幽幽道。完美的五官下，眸光格外深邃。深邃的眼眸盯住关棠那清艳脸上的娇憨笑容，不知不觉就失了神。
过了一瞬，宋承泽才沉重地点点头，干脆道：“既然如此，祝关小姐生活愉快。”
宋承泽垂头走出去，边道：“那两个亿是看中了贵公司和迟小姐的潜力，和关小姐毫无关系，也不会因为关小姐的拒绝而改变。”
“上笔买卖不成，可这笔的仁义还在。还请关小姐给我这个赚钱机会。”
一番话说着极为亮堂妥帖，让关棠一愣。都已经做好面对疾风暴雨的准备了，却被宋承泽如此轻轻拿起又简单放下。
心想宋承泽这人的格局当真大极了。关棠点了点头，随着他出去。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多谢。”
“应该的。”宋承泽温声道。
…………
出去后关棠才发现一楼的人早走得差不多了。被赵经阁强留下来的铁哥们们在房间里支起了麻将桌。勉勉强强凑了两桌。
关棠对打麻将这件事不怎么感冒，眼看着迟若正在打，便坐在一旁都有些不在状态地看着。
宋承泽倒是神神在在的坐上了另一张麻将桌，只出手格外迅猛，胡牌碰牌雷厉风行，丝毫没给人留面子。
没一会儿，就输得一行人唉声叹气，直问：“平时宋总就算是算牌也没这么猛啊，今天怎么了？”
“对不住，今天心情不太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反着话说也是一样的。”宋承泽连着眉头都没皱，摆着斯文的脸，做着畜生不如的事情。毫不愧疚地说着“我不高兴也要让你们和我一起不高兴”的话，惹得人哀叫连连。
气得赵经阁腾地站起来，离了麻将桌，提起酒瓶子朝着关棠而去。
“关小姐，咱敬您一杯。”赵经阁弓着腰，格外卑微，苦着脸道。“看在今儿我生日的面子上，让老宋把这神通收走吧。今儿我是主场，还是他是主场啊？”
“自己不甘寂寞，把火撒在兄弟头上？”赵经阁“呸”一声，借着酒意骂道：“老处男，事多！”
一句话让关棠噗嗤一笑，一下子就闹了个大红脸。却也让宋承泽利索扔了麻将。起身道：“不让玩就不玩了。经阁，你这话太损。别去叨扰关小姐。”
说罢便起了身，拉门出去。
他刚起来就有人替他坐了下去。赵经阁这才朝着关棠歉意笑点着头。欢腾地和人继续打麻将，边扯着嗓子道：“好嘞，谢谢关小姐，不打扰您。哥儿几个，咱们继续。”
关棠朝他笑笑，望了眼迟若，对方正在打牌，连眼神都顾不上自己。这才同样起身。
深秋的夜空沁着疏朗的凉意，城区的灯无光十色，在静谧的夜里尽情绽放，带着一股遥远的纷扰。
关棠找到了宋承泽，一改平时混不吝的刺挠，挂了个温婉的笑。
“关小姐不必管我，是我考虑不周。”宋承泽温声道：“第一次追人，太过冒昧，抱歉。”
关棠心中会意，知道宋承泽是什么意思。要是刚才没有那么尴尬，自己能答应了宋承泽，现在的聚会，该是宋承泽将自己引荐给诸多朋友们认识的机会。
只是饶有自信的宋承泽许是没想到自己会拒绝得那么干脆。干脆到一点面子都不留。
关棠眨眨眼，鼓起勇气凑上去，虔诚地给宋承泽鞠了一躬道：“今天的事，无论是什么目的。可选择从若若入手，给了我最大的尊重与选择的自由。虽然我不识抬举，但谢谢了。”
没有强取豪夺，没有威胁利诱，不惜花两个亿做敲门砖，郑重到自己的所有兄弟来捧场。即便被拒绝，众目睽睽下没了面子，却唯独没有难为关棠。
就冲这些，宋承泽都配得上关棠再次真诚的道谢。毕竟，若是恶劣些想，如果宋承泽选择把这两个亿花给李珊和关卓，只怕关棠早被五花大绑送往宋家了。更甚至会被送到宋承泽的床上。
“应该做的。”宋承泽客气笑笑，仍旧望着那深邃浩渺的天空，静静道：“关小姐不必客气。如果可以，能否赏脸陪我在这儿站一会儿，屋里空气不好。吵得头疼。”
“当然可以。”关棠此刻像是被顺了毛的猫咪，乖巧道。
只刚说完，便一阵秋风扑面而来。关棠只穿着一身套裙，温暖得有限。刚冷得缩了缩脖子，西服外套便罩在了肩膀上。
“这是关小姐陪我的谢礼。”
关棠笑笑，没有说话。只沉默着望着夜空和身旁的宋承泽。
离了近看，宋承泽的五官当真非常醒目。眉眼深刻，鼻子高挺，纤薄的唇像本人一样一丝不苟。每一样都极为卓越，凑在一起恰带着一股沉谨的贵气，又没有喧宾夺主地让人觉得过于精致漂亮。
或者说，宋承泽身上的清贵风度，比他的五官更加引人瞩目。
瞩目到让关棠觉得不可思议。目里有山川，骨里有风度的人，是不会卑劣到为一个女人，毫无缘由地去骗婚另一个女人的。
因为他有太多的办法，可以让自己体面地达到目的。
鬼使神差，关棠突然觉得自己对剧情的解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最起码，对宋承泽的为人有什么误解。
只，要是是这样的话……，关棠对一个问题的答案格外好奇。
“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宋总愿不愿意回答。”关棠端直着背，微微倾过身子，抬首问宋承泽道。“宋总身边乱花迷人眼，我们不过萍水相逢，为什么会挑中我呢？有些匪夷所思。”
厚重的西服外套衬得关棠的肩头圆匀又漂亮，露出的一截白玉的脖子和那张色润娇莹的脸相得益彰。水盈盈的眼波望着宋承泽的时候，娇媚又端方，让人下意识生出一种她很乖巧的错觉。
可惜，错觉就是错觉。宋承泽知道，这不是位不谙世事，可以用浪漫和童话来俘获的公主。而是一株周身长满荆棘的白玫瑰。
宋承泽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什么样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