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离正欲冷声呵斥几个小厮命他们让开，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沉闷声。
诧异之下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严宏策不知为何竟倒在地上，嘴角挂着一缕鲜血，而他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身着白衣的俊秀男子。
见状原先耀武扬威的几个小厮大惊失色，顾不得再为难玄离，连忙跑回去查看严宏策的情况，“王爷，您怎么了？”
几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回严宏策身边，看着摔倒在地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加重了他的伤势。
为首的小厮试图把人扶起来却无从下手，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施施然立于旁边的年轻男子，慌慌张张地问道。
“季大公子，您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王爷会躺在地上，甚至还吐血了？”
要是严宏策这位承王出了什么事，在场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们活得好好的可不想现在就去死。
季星瑞轻笑一声，漫不经心道：“没什么，不过是他说了不该说的话罢了。”
几个小厮闻言顿时震惊不已，齐刷刷转头看向季星瑞，同时在心中暗暗埋怨他不按常理出牌。
就算王爷说了不该说的话，季大公子你也不用直接杀了王爷吧。
季大公子你自己想死就算了，为什么要搭上他们啊。
眼看承王快要不行了，几个小厮瞬间变得面色惨败，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不久后的死状。
而严宏策像是被这话刺激到，他挣扎着艰难捂住胸前的伤口。表情因痛苦而狰狞万分，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季星瑞。
“阿瑞……为什么？”
随手将沾了血的匕首扔在严宏策身上，季星瑞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语气平淡不带丝毫杀意，甚至还有心情解释，“你不该对吾弟口出恶言。”
分明是季星瑞亲自下的手，他却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仿佛这只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又仿佛严宏策这位承王的性命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玄离缓步而来，眼神只在狼狈的严宏策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后便看向了一旁负手而立的季星瑞。
顿时又惊又喜，快步上前扬声唤道：“兄长！”
纵使眼前这位名唤季星瑞之人的容貌他没见过，他也能一眼认出对方的灵魂是自己的双生兄长。
玄离惊的是兄长竟然会亲自动手了结他人的性命，喜的是自己在此方小世界找到兄长了。
曾被兄长下令诛杀之人不知凡几，何况区区一个由小说演化而来的小世界中人，自然算不得什么。
这人别说是没有完整的魂魄了，就是他的人生也被剧情规划好的，没有发展出自己独立的意识。
只是以往无需兄长亲自动手，只消兄长流露出丁点厌恶，就会有无数人上赶着替兄长分忧，今日倒是个例外。
倘若不算往昔神魔之争时丧命于兄长元初剑下的妖魔，严宏策便是兄长亲手杀的第一个人。
何况自己听的分明，兄长之所以会亲自动手，便是因为严宏策对自己出言不逊。
这么想着，玄离的笑容愈发深了一分。
“离儿，你挑的这个小世界着实有趣。”玄苍含笑看来，再无方才在旁人面前的冷漠。
玄离若有所思地看向垂死挣扎的严宏策，见到他虽然痛苦却略显呆板的表情后瞬间恍然，含笑颔首道：“兄长说的是。”
难得能有小说中的人物觉醒意识，试图向外界寻求帮助以求能脱离既定的剧情轨迹。
甚至还是两个重要人物同时觉醒，可不是有趣。
明明季星白以前对本王痴情不改，今天却能眼睁睁地看着季星瑞伤了本王，甚至还和颜悦色地与他说话，果然不配让本王喜欢。
季星瑞更是生性恶毒，竟然敢对本王下手，本王以前瞎了眼才会喜欢他。
亲眼目睹此事的严宏策目眦欲裂，再记不得以往自己对季星瑞的爱慕。
也记不得以往季星白对自己的付出，一心只想让他们给自己偿命。
却因为喉间溢满鲜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颤颤巍巍地指着二人，“你，你们……”
面对严宏策的指责，兄弟二人默契地移开了视线，权当他这个人不存在。
被兄弟俩无视的严宏策不甘心地咽了气，周围景色飞速坍塌，转瞬间连同在场的所有人一起被一道刺眼的白光吞噬。
——
就在刚才几个小厮去追玄离的时候，留在原地等待的严宏策正沉浸在自己要如何教训季星白的设想中，却忽然听身后有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来人的语气中带着些不确定的意味，仿佛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严……宏策？”
听到声音后严宏策兴奋地转过头去，只见来人便是他此前三句话不离口的季星瑞，“阿瑞你来了？”
没有细听来人在说什么，严宏策直接站起来眼巴巴地凑了上去，眉开眼笑地表达自己见到他的欢喜之情。
“难怪季府的下人不知道阿瑞你去了哪里，原来你是来王府找我了啊。”
借用季星瑞身份的玄苍不太习惯严宏策过分热情的态度，微微蹙眉压下心底的不适。
下一瞬他却已心绪不起波澜，含笑解释道：“或许是路上错过了罢。”
淡淡的笑意下隐藏着旁人难以察觉的淡淡疏离，一身白衣衬得玄苍温润如玉。
只见他含笑表明来意，“前几日阿白在承王府多有叨扰，今日我来接阿白回季府，不知阿白现在在何处？”
闻言严宏策不屑地撇了撇嘴，看在季星瑞是他喜欢的人的份上耐心回答了问题，但话里话外满是对季星白的轻蔑，“他刚才还在这呢，现在大概是回房休息了吧。”
“阿瑞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看不透季星白的伪装，你当他是你弟弟一直对他照顾有加，他可没把你当哥哥。别看季星白这人表面上装的人畜无害，实际暗地里不知道怎么使坏呢。”
“就比如他明明知道本王欣赏你的才华，却偏要来向本王自荐枕席，这种做法把你这个哥哥置于何地。要本王说阿瑞你何必在乎季星白的死活，还是早点把他赶出季府的好，免得他给季府抹黑。”
“是么。”
玄苍对严宏策贬低季星白的言语不置可否，他掩衣袖下的右手微微一动，随后只见一道寒光闪过。
严宏策未察觉他的举动，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口吐鲜血摔倒在地。
虚空中的季星白见到这一幕骤然瞪大了双眼，直到确认严宏策死在借用了阿兄身份的玄苍手里后，他当即大笑着拍手叫好。
看那样子要不是出不去，他高低得冲上去踹严宏策几脚出口恶气。
甚至就连相对较为稳重的季星瑞都眼前一亮，虽说他没有做出过于出格的举动，但眼中的喜悦之情同样一览无余。
身为有小说演化而来的此方小世界的重要人物，季星白和季星瑞兄弟俩早早有了觉醒自我意识的倾向。
在小说剧情未开始前，他们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一旦小说剧情正式开始，他们就只能按照小说的描述行事。
明明小说没有描述到的地方兄弟俩情谊深厚互相扶持，立志要将季府发扬光大。
小说中却描写他们自小不和，遇到承王严宏策后两人更是性情大变，彼此争风吃醋吵闹不休。
对世界认知的前后矛盾，转折生硬的兄弟关系，突然改变的志向……
如此种种皆加速了他们觉醒的进程。
可惜因实力不足，他们纵使觉醒了意识也被迫被困在身体中，只能眼睁睁看着剧情不断重复却无力改变。
直到玄离选中了此方小世界作为游玩的第一站，季氏兄弟才第一次在剧情进行时获得了自主权。
为了反抗既定的命运，他们主动提出要和玄离二人做一笔交易。
最终双方达成交易，玄离二人借用季氏兄弟的身份去此方小世界中走一遭，就当体验生活。
而季氏兄弟，则可以摆脱为了争夺严宏策而兄弟反目的固定命运，就此自在随心。
而他们暂时留在虚空中温养因意识觉醒而生出的魂魄，同时也能查看外界发生的种种变化。
此刻季星白见到兄弟二人回来激动不已，连忙迎上前问玄苍道：“你竟然真的杀了严宏策？太好了，我还以为没人能杀他呢。”
玄离微一挑眉，含笑反问道：“你莫不是没看见？杀便杀了，有什么可惊讶的。”
季星瑞拦下情绪激动还欲再言的弟弟，向玄苍点头真诚致谢道：“我们看见了，多谢二位相助。”
“不必言谢。”
玄苍笑容温和，微微摇头淡然道。
“既然我与离儿接受了你们提出的交易，就定会帮你们达成所愿。”
“你们不知道我有多想杀了严宏策，可是不管怎么努力也没有成功过哪怕一次。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故事一遍遍重演，看着阿兄一次次死在他手里却无能为力。”
提及此事，季星白的声音顿时有些黯然，因回想起自己无力改变的剧情而自责不已。
“我和阿兄从小一起长大，早就约好要一起将季府发扬光大，感情好着呢。以后的我竟然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在我面前杀了阿兄，不但不阻止还乐见其成，那个我是疯了吗？”
玄离对季星白痛苦的心情感同身受，他即使有自信永远不会有人能在自己面前伤害兄长，但只要一代入那个场景，他就恨不得将所有企图伤害兄长之人挫骨扬灰。
敏锐地察觉到胞弟周身气势变化，玄苍略带担忧地看向玄离，轻声安慰道：“离儿放心，为兄不会有事的。”
闻言玄离瞬间回神，触及到兄长担忧的眼神后不由得心生歉意。
后退一步双手交叠平举于胸前，向玄苍垂首行礼请罪道：“让兄长担心是玄离的不是，还请兄长见谅。”
玄苍在心中幽幽叹了口气，含笑扶起玄离柔声安慰道：“无妨，此事与离儿无关，离儿不必挂怀。”
他虽觉得胞弟对自己的态度和季星白对季星瑞的态度不同，一时却难以察觉到底是哪里不同。
便只好暂时将此事记在心中，准备等今后有时间再细细思量。
玄离则丝毫不觉得自己对兄长的态度有何不妥之处，只见他轻轻颔首，略带羞赧垂眸道：“是，玄离明白了。”
反倒是一旁的季星瑞见状若有所思，随后他再看向玄苍的眼神就带上了些许审视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