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杯茶的功夫，三人面色缓和了许多。
青枫拿着鹿灵翻出来的布，交给赤枚：“小枚子，你拿手的活儿来了！雪鹿招人眼，要做件衣服挡一挡。不必考虑腰线四肢，应当比做人衣服容易，你看着做就成！我去帮鹿灵生火！”
赤枚看着手上的大红花布，愣了下：“是不是稍微花了点儿？似乎比鹿还招眼……”
“也是临时起意，找不到别的了……”青枫挠了挠头。
“明天我们去东市买匹素色的吧！再买点儿吃食回来！”赤枚说着瞟了一眼橘茉。
“附议！正好明天采买些香料，你们有口福啦！九香居名菜的秘方已在我手！”橘茉歪嘴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啧，明早起不来的人罚酒一杯！”青枫笑。
“你背来那几只葫芦，还不够自己喝的，省点儿吧！”银蔓忍俊不禁。
“是啊，也就这么点儿了。但总不能罚喝水吧！”听银蔓说完，青枫故意晃了晃酒葫芦。
“罚劈柴吧，强身健体还能生火做饭！”银蔓提议道。
其余三人表示赞同。
说话间香气已经飘到屋内，青枫到厨房帮忙，其余人坐着闲聊，赤枚发了阵呆，瞟到墙角橘茉背来的一筐果子，有些无语道：“果子再放两天该坏了……”
“我看上次你用陈皮加上玫瑰的喝法，很是特别，不如把果子晒成果干来泡水喝？”银蔓想到在茉然居喝的橘汤，有些怀念。
“山脚连日光都这么黯淡，还没晒干恐怕已被虫蚁啃完了吧？”赤枚快人快语。
橘茉思索着点头，好像是买多了……但天地万物，相生相克，总有能相融的。果子若是碾成汁，也不是不可，不过没有冰块，肯定放不了多久。若是炒成菜，又不合适，他不是没试过……点心呢？好像不错，但这么多果子，要做到猴年马月？要废多少面粉？
脑袋里滚轮似的过了千百种吃食，依旧觉得不妥当，橘茉盯着茶杯，目光呆滞，思绪万千。
茶杯里的是茶，果子里的是汁，同为可饮之物，若以果汁辅茶，又是什么滋味？
橘茉灵光一闪，“蹭”地站起来，捏着几颗果子挤到茶杯里。刚入口就喷了出来，那滋味，似苦非甜，还有点儿涩，简直是不伦不类！
看着眼前之人的举动，赤枚有些莫名其妙：“试毒”也不是这么试的……
银蔓倒是觉得有些出其不意，也走到角落捧了几颗果子过来，只是把杯底的碎茶撇了撇，又兑了些清水进去，半杯茶半杯汁，相融的时候，茶汤都从青黄变作淡红。浅尝了一口，甘甜中带着茶香，清新淡雅，银蔓忍不住又饮了几口，直呼仙露。
“银蔓你口味有些独特啊！”橘茉想起入口的味道，试探道。
银蔓笑而不语，照着自己刚刚的做法，给橘茉调了一杯：“你再尝尝？”
橘茉将信将疑，抱着“有难同当”的念头，闭上眼睛抿了一小口，好像也没那么难喝嘛！随即倒了一大口，唇齿间的清新激得他头顶一颤。
“我们喝的是散茶，本就涩些，果子虽甜，加水就要淡许多，你方才那杯恐怕是涩味盖了果香，弄巧成拙了。”银蔓说话间也给赤枚调了一杯。
“啊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呢！果然是食不饱力不足，人都傻了！”橘茉咧嘴笑道，又捏了几个果子进去，果然甘甜不少。
“半柱香前你才吃了两个馍馍……”赤枚嗤笑，半分不留情面。
橘茉也不生气，瞬间心生一计，搓手道：“明儿我们也去摆摊吧，挣点伙食费，顺便再做几个假面。”
“恐怕还没赚到钱，已到守摊之人腹中。”赤枚打趣道。
“不妥，集市人多眼杂，太招人耳目，说到这儿……我们上次筹的银钱又没啦？”银蔓问。
橘茉讪讪地笑了笑，转移话题：“还有还有！这不是看之前做的假面太潦草嘛，想着换点儿好的材料，何况总是这几个樵夫进进出出的，引人怀疑，多做几个备着也好。”
说起这个，银蔓顺手摸了摸自己的两颊，假面已经有些翘起，仿佛随时都要分崩离析，他甚至平日都不敢放声大笑，惟恐假面笑裂了……
“明日一起置办吧，我这里还有些银票，实在不行再去钱庄一趟……”银蔓觉得换假面的事必须提上日程了。
橘茉一脸崇拜的样子，惊呼：“不愧是财主啊……带小的们吃香喝辣吧！”
银蔓愣了一下：“ 我看还是梁上独食更自在些吧！”
“ ……”连银蔓都开始打趣他了，看来他独食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橘茉叹了口气。
闲谈的三人根本没发现，窗外的风景，已经换了又换。
乌压压的云缓缓地移到了山后，山上茂密的植被显露出来，一群鸟雀飞过，钻进了黑云里，不知所终。只那么一霎，玄苍山上的风景，就随着落下的太阳余晖，隐匿在了黑暗里。
青枫头一回瞧见黑云变幻，一时间看呆了，手上的柴火也忘了加，回过神来的时候，灶台前的鹿灵已经被烟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 咳咳咳……咳咳……”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把青枫拉了回来。
“ 别再煽火啦！快去洗把脸吧。”青枫把手上的柴火丢进灶台里，难为鹿灵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今日饱受烟熏的折磨。
鹿灵一脸烟灰，头发上也沾了不少灰屑，头发乱糟糟的，就像被人扔进水烟袋里一样。青枫强忍住笑，心里想着此时要是有面镜子给她照照就好了。
从烟火中逃窜出来的鹿灵悟了：原来烧柴也是门手艺活！
好在都是些简单的菜式，青枫随意拌了两下也就出锅了。菜熟了、能下口、能充饥三者皆备，这道菜就大功告成。
于是几道菜上桌的时候，众人都忐忑不安，猜测着：今晚要跑几趟茅房？
青枫看几人犹疑的样子，自己先夹了一筷入口，以示无碍，众人才放下心来，伸手夹菜。
斜眼瞟着其他人的反应，青枫心头大石落地：好在菜都熟了。
……
次日天还未亮，四人背着篓子就踏上了进城的路，鹿灵则是留在院里照看雪鹿。
半路歇脚的时候，碰上了几个去赶集的农夫，议论着过几天葫芦城里要有大事，趁这几日赶紧买些东西囤着。
“几位大哥，可是葫芦城里出了什么事吗？”青枫问道。
“过几日就是十年一度的点壶大会了，传言月神要现世了，到时候水引苍山，说不定会淹没村寨，山下的人都只能逃到山上去。”
“信则有不信则无，先囤点儿东西总不会错的。”
“哎哟，真就是逼着人往流山寇窝子里钻，虽然横竖都是个死，但好死不如赖活着，多活一日是一日。”
几个农夫你一言我一语，停下说了几句，就直言要赶早集，匆忙离开了。
“何为月神？”赤枚折了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圈。
“东市问问不就知道了！赶巧不如赶早，我们也走吧。”橘茉嘀咕着。
“我看你是饿了吧！”赤枚回嘴道。
橘茉笑眯眯地点点头。
青枫和银蔓对视一眼，都觉得事情往更诡秘的方向走了。
四人走到东市的时候，吃食摊已经挤得水泄不通，零零散散也有其他摊贩摆起摊来。赤枚拉不住直扑包子铺的橘茉，心想：还好昨夜把他钱袋里的银子顺了些出来。
青枫则是东张西望，想着能找到叫花子，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
背后被人拍了一下：“阁下在找我？”
转身就是一张胡子拉碴的熟悉脸，青枫笑道：“找你打听点儿事。”
“两个馒头，老样子。”叫花子一副天底下没什么他不知道的表情。
“没问题。你可知那月神是何物？”青枫问道。
叫花子笑了笑，眯着眼睛道：“者月国有一巫女，传言能测上古推未来，自封为月神。曾预言今年葫芦城有灾祸，也不知道谁放出的消息，这段时间总有人来抢着囤粮。什么月神，我瞧着就是满嘴胡诌的神婆罢了。”
青枫心下一惊，者月国巫女，恐怕已经在葫芦城中了。放出消息的人，只怕是想引起城中骚乱，干扰点壶大会。
“嘿，我的馒头该兑现了吧！”叫花子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世间万事与他无关，从头至尾只在乎那两个馒头。
青枫跑到包子铺买了两个馒头，叫花子啃着就消失在人海中。
他左思右想，觉得当务之急，应该去查查者月国巫女的来历。说不定叫花子知道！刚刚怎么没顺口问了？等他想到这儿的时候，叫花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漫无目的地穿梭在集市里，青枫觉得有些心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暗处藏着的人，恐怕不好对付。
兜兜转转，又来到了香料摊，那日披着星月斗篷的老妇人，已经早早地守在摊前，闭目养神，只是摊上的香料似乎一样没卖。
“我说了，你买不了我的香，别再来了！”老妇人依旧闭着眼。
她是怎么看见我的？
青枫心里有些疑惑，难道真有人能通灵透视吗？
刚要开口，又听到老妇人说：“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皆是黄粱一梦。”
不会是个疯婆子吧？
见老妇人神神叨叨又念念有词的样子，青枫也不敢靠近了，急忙绕道走开。
作者有话要说：咱就是说，有宝宝在追吗＼(￣︶￣)／